陣前,兩名領軍大將雙騎微分,那人勒馬當中,抬手,身后玄甲鐵騎迅速肅整軍容。
隨著那人右手輕揮,只見數列玄色齊齊變動,戰(zhàn)甲聲銳,鏗鏘如一,所有戰(zhàn)士幾乎在同一瞬間翻身下馬,行軍禮,振聲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這一聲自一萬鐵血戰(zhàn)士口中同時喝出,真正震天動地,九城失色。
這是征戰(zhàn)萬里的鐵馬英雄,寒劍浴血的豪壯男兒。
唯有沙場之上出生入死的戰(zhàn)士,方有如此懾人殺氣;唯有勇猛無畏殺敵的軍人,方得如斯豪情威勢。
不必夜天漓再說,卿塵已清楚明了,她靜靜看著神武門前那個遙遠的身影。
凜冽孤高,傲然馬上,睥睨天下,風神絕世。這個人,以他的傳奇一般的精兵鐵騎,南征北戰(zhàn),攻城略地,掃蕩西域大漠四方強族;以他駭人聽聞的輝煌戰(zhàn)績,稱雄宇內,威震六合,征服中原疆野萬里河山。
那晚的背影似乎和馬上的身影合而為一,變成千軍萬馬中那一點孤傲的白。卿塵眼中竟無由酸澀,于青峰翠云的霧氣后生出一層異樣的清亮。她怕被人看出端倪,若無其事地反身低頭飲茶:“久聞凌王大名,果然英雄非凡。”
莫不平拈須微笑,看著神武門前肅殺的軍陣:“好個凌王??!”
夜天漓遠眺神武門的目光里帶著難得一見的肅穆,似是震動,又似是佩服,于滿臉飛揚不羈中透出懾人的精光。他回身一笑,搖頭把玩茶盞:“四皇兄這支玄甲軍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征戰(zhàn)多年竟從未吃過敗仗,真看得人心里癢癢?!?/p>
卿塵見他似是心馳神往,問道:“你這么感興趣,如何不去領兵出征,不也一樣威風?”
夜天漓沒滋味地一哂:“除四皇兄外也就五皇兄還算是真正帶兵,我便是去,也不過歷練一下作罷,有什么意思?何況我一提此事母妃便著急,說什么也不肯?!?/p>
卿塵道:“看來淑妃娘娘偏疼你,倒放心十一殿下。”
夜天漓挑眉道:“十一哥自幼便跟四哥習武,自然不同些。他這次出征一直瞞著母妃臨走才說,回來定挨數落,說不得還要我?guī)退ズ?。?/p>
莫不平笑道:“突厥一族兇猛悍勇,淑妃娘娘也是心疼兩位殿下。再者便是尋常士族子弟,也沒有必要遠赴荒遠漠北去受征戰(zhàn)之苦,何況是殿下。”
夜天漓道:“說得也是,便如五皇兄,若非因著母親的身份,又何必執(zhí)意軍功?”他見卿塵臉上滿是探尋的疑問,一笑道:“五皇兄的母親原是孝貞皇后宮中一名侍女,不知為何受了父皇寵幸誕下皇子,如今也只是封了才人。雖說兄弟間沒什么不同,但五皇兄心里是在意的,事事都比我們用心些。”
卿塵問道:“那凌王呢?”
夜天漓道:“四皇兄的母親是蓮妃娘娘?!?/p>
“蓮妃娘娘怎樣?”卿塵再問。
夜天漓輕描淡寫說了句:“蓮妃娘娘是個冷人?!币仓徽f這一句便沒了下文。
卿塵聽他語氣似乎無意多說,也不便再問。夜天漓對莫不平道:“莫先生多年前曾是幾位皇兄的老師,四皇兄也一樣得過先生指點,只可惜我當時年幼,未能與先生有師生之緣?!?/p>
莫不平品了口茶看著神武門,徐徐道:“殿下言重了,若別人或者便有,但于凌王殿下老夫卻不敢說什么指點。記得當年臨華殿中也曾給皇子們講解兵書,凌王聽完一講便道:‘兵者,出奇之道,詭變之事,當得其意而不用其法,知其謀而不師其巧,如此細究十分多余?!菚r凌王八歲,凡書過目不閱二遍,如今用兵奇險詭絕,似是與兵書無關,老夫也不敢貪功?!?/p>
卿塵看著神武門前玄衣鐵騎,夜天凌等諸位皇子已經登上高臺接受犒封御詔。犒封之后都是些繁文縟節(jié),夜天漓一會兒便覺無趣,兩人便向莫不平告辭出來。
云騁見了卿塵,蹭到身前,有些躁動不安地在她旁邊打了個轉。
卿塵伸手撫摸它,低笑道:“風馳回來了,你著急了嗎?”說罷拍了拍它以示安慰。云騁低聲輕嘶,才任她翻身上馬。
她勒馬回頭,人頭攢動,已經看不到威肅的大軍,唯有高臺上飄颯的明黃旗幟,若隱若現。她面向高臺,透過層層人群,依稀能感覺到身著戰(zhàn)袍的夜天凌,記憶中他的樣子仿佛越來越近,那雙清冷的眸子異常清晰。
心中輕快無比,卿塵唇角輕揚,舉目處晴空萬里,碧秋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