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茍用一把火鉗主動夾了一塊燒著的焰煤過來,幫鄭凡點好爐子,他對鄭凡意味深長地指著韋麗說:“受這份活罪,這么漂亮的姑娘還愿意粘著你,不是一般的騙術(shù),高手!”
鄭凡見老茍友好地幫自己生爐子,口氣就少了一份尖銳:“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沒辦法!”
老茍說:“所以我說你是高手嘛!”
韋麗裝聾作啞地對老茍說:“你擇一個黃道吉日,拜鄭凡為師吧!”說著拎起爐子進屋了。
藝研所辦公室很擠,每間擺了六張桌子,這里壓根兒不是做研究的地方,頂多算是做研究的人聚會的一個地方,聚在一起的時候,除了聊國內(nèi)外大事,就是聊雞毛蒜皮的小事,唯一例外的是鄭凡,他總是在找資料,記筆記,做提綱,同事們都說年輕人初來乍到工作就是認真,鄭凡不是不想跟大家一起胡說八道,主要是這么長時間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和選題規(guī)劃一直沒定下來,是研究黃梅戲人物,還是研究黃梅戲藝術(shù),這道簡單的選擇題已糾纏很久,所以他無心跟同事們一起聊普京開飛機、駕坦克、玩柔道是展示國家形象還是想勾引女人,這里面有無限的可能性,這比研究學問更加生動活潑。同事們對埋頭于案頭工作的鄭凡評價很高,同事都說鄭凡雖年輕卻沉穩(wěn)、持重、訓練有素。
同事中老肖對鄭凡很關(guān)心,偶爾有飯局的時候會叫上鄭凡一起去,到下面調(diào)研黃梅戲的時候還幫不勝酒力的鄭凡代酒,一次他喝多了摟著鄭凡的脖子說:“我要有女兒,就嫁給你。”
風一天天涼了起來,轉(zhuǎn)眼秋天就到了,鄭凡來藝研所已三個多月,在一個秋風浩蕩的黃昏,老肖鄭重地問鄭凡:“你是真的沒有女朋友?”
鄭凡說:“真的沒有?!?/p>
老肖說:“那好,今晚就安排你們見面,上次我跟你說過的,市黃梅戲二團的當家花旦柳燕燕,二十七歲,大款、大官都不嫁,就想嫁個知識分子?!?/p>
鄭凡像是挨了當頭一棒,懵了。他極力控制并穩(wěn)定好情緒,說了一句:“謝謝,我不想跟演員談對象?!?/p>
老肖有些急了:“沒讓你一定就要談成,先見見面嘛!”
鄭凡說:“不打算談,見面也沒結(jié)果,這對雙方來說,都比較尷尬?!?/p>
老肖說:“小鄭,你真難說話,我讓所長來找你!”
所長郭之遠是當年上海戲劇學院畢業(yè)的高材生,雖半輩子游走在編劇和做官兩界,按他自己的話說,專業(yè)沒做好,官也沒做上去,是一個很失敗的“半調(diào)子”。當初聽說鄭凡愿意為專業(yè)研究奮斗終生,就毫不猶豫地錄用了鄭凡,他對鄭凡很看重,鄭凡對郭之遠則是很尊重,鄭凡覺得所長對他來說,是一個有知遇之恩的領導,更像是一個長輩,只有郭之遠把他當人才看待,所以郭之遠下班拉著鄭凡去見柳燕燕時,鄭凡只是徒勞地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所長郭之遠說:“現(xiàn)在的演員多現(xiàn)實,不是傍大款,就是嫁大官。柳燕燕什么人?差點獲了全國‘梅花獎’,那是跟馬蘭、黃新德、于魁智、李維康、李勝素他們坐一桌吃飯的角兒,能看上我們所里的人,是你個人的光榮,也是我們?nèi)w的勝利!”
鄭凡想說我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了,可他覺得要是這么說,人家肯定拿這當小品看。
老肖年輕時在黃梅戲劇團是打鼓的,柳燕燕的爸爸是劇團的琴師,兩人混得像哥們一樣,屬于那種合穿一條褲子的弟兄。老肖平常做人像在舞臺上打鼓一樣激動,是一個熱情過頭的人,好多事,他說他跟燕燕介紹過鄭凡的情況后,燕燕當即表示想以馬梅為榜樣,嫁一個知識分子,她還進一步論證說馬梅嫁給李教授后,從此人就變得很有水平了,說話經(jīng)常用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