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平話一出口便感到心頭一緊。如果是在情人旅館,只需把鑰匙交還服務臺,然后結(jié)賬離開就可以了,但是在城市旅館訂了房間,卻在兩三個小時之后就離開,實在有些尷尬。大多數(shù)來城市旅館的客人都是要過夜的,這樣中途就離開的話,很自然就讓人想到是來一度春宵的。如果帶了大的旅行包的話倒還可以假裝成旅客,這樣空手來去,開房的意圖是再明白不過的。
今天修平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除了公文包,還帶了一個紙袋子,里面裝的是主任室里的書。本想著什么時候把它帶回家的,利用今天這個機會正好也可以撐撐場面,讓行李看起來多一些。
地下戀情總是少不了這樣的勞心勞神。
十一點過后,旅館的前廳顯得格外冷清。偌大的服務臺前,兩個服務生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
修平走到右手邊的結(jié)賬處,交出了鑰匙。
“您要退房了嗎?”
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的服務生問道。
“忽然有點急事,麻煩你幫我結(jié)賬吧?!?/p>
“好的?!?/p>
只要付了錢,旅館不會在意你是要在這里留宿過夜,還是為了春宵一度。修平也明白這個道理,卻還是忐忑不安。
修平拿過賬單付過錢之后,服務生彬彬有禮地鞠躬說道:
“謝謝您的光臨。”
修平抓過賬單,匆匆走到出租車??空?。葉子也已等在那里。
“下次我們一起去北海道?!?/p>
“嗯,知道了?!?/p>
葉子點了點頭,鉆進了已停在一邊的出租車。
“晚安啦。”
透過半開的車窗,葉子的笑容清晰可見,但隨即隱沒在旅館前方的那一片黑暗之中。
出租車快要到家的時候,修平照例把手擺在了胸前。
并沒有特意調(diào)整領(lǐng)帶的必要,只不過這樣可以順便想想自己的穿著有什么不妥。洗澡出來之后,內(nèi)衣穿得整齊干凈;襯衫上應該也沒有留下口紅的印記。沒有任何跡象可以顯示他是與葉子幽會之后回來的。
確定無疑之后,修平下了出租車。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十一點半了。
已經(jīng)相當晚了,不過至少還沒有淪為后半夜回家的人。修平裝作醉酒的樣子搖搖晃晃地走到家門前,沒有按門鈴,自己拿出鑰匙開了門。
拿鑰匙開門,擺出一副不開心的模樣進到屋子里,連句“我回來了”都不說一句,這是修平和葉子幽會之后回家的慣用伎倆。今天故技重施地出現(xiàn)在客廳時,卻看到放春假歸來的弘美正背對著他看電視。
“喂……”
“啊,爸爸……”
冷不防被修平這么一叫,弘美像受驚的小鳥般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
“這是怎么了?”
“還不是因為你突然走進來。”
“媽媽呢?”
“出去了啊。”
一聽說妻子不在,修平總算放下心來,隨手松了松領(lǐng)帶。
“去哪里了?”
“公事出去了吧,剛剛打電話說會晚點回來。”
弘美把臉轉(zhuǎn)向電視,不耐煩地回答說。
修平走進里屋,脫掉西裝換上了睡衣。
今早出門說不回家吃飯的時候,妻子只是點了點頭,就再也沒有過問了。
需要深夜回家的時候,修平會說明理由,比如“和某人一起吃飯”或者“和某人會面”。如果只說了“不回家吃飯”,那暗含的意思就是不會回家太晚。
和妻子并沒有對此清晰明確地界定過,這不過是多年相處自然產(chǎn)生的默契。
“媽媽什么都沒有說嗎?”回到客廳,修平問道。
“沒有……”弘美不耐煩地回答說。
“去泡杯茶來?!毙奁侥闷鹆俗郎系膱蠹垺?/p>
“爸爸,你今天沒有喝酒嘛?!焙朊勒酒鹕韥碚f。
“當然沒有,怎么了?”
“可是媽媽說你今天會很晚回來的?!?/p>
“媽媽這樣說的啊……”
弘美點了點頭便去燒水了。注視著女兒纖細的背影,修平不解地想道:明明只說了不回家吃飯,她卻以為是很晚回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應該不會是聽錯了吧?難不成是對我的諷刺?
修平想起兩個月前那個陌生男人打來的電話。
那次,也是修平和葉子幽會之后回家很晚,而妻子也很遲才回家。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修平不覺小聲嘟噥道。正在這個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