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親愛的,請不要逼我(3)

十三春 作者:邢周


4 秦放

她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他,確認他是在沖自己說話,便略顯吃驚地點點頭。

“周末去盧溝橋,”現(xiàn)在她開始微笑了,說著硬硬的江浙普通話,“你知道了嗎?”

考成那樣居然還惦記這種事,他想?!爸?,肚丘說了。”他說。他根本不想去。

“不知道那兒是不是真有那——么多獅子。”她說,比劃著。

“就有座橋,”他說,“沒什么可玩的?!?/p>

“?。俊彼f,用兩根指頭摁住下嘴唇,張大嘴笑,她說了很多,什么小學看課本就想去了,什么聽人說到了那兒把土豆埋到土里燒特棒了,眼睛亮閃閃地仰頭瞅著他,不時發(fā)出那種帶咽音的輕笑。他好像什么也聽不到了。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肆無忌憚地把心中的柔情傾注到她的臉上。而她也并不回避,似乎說得更開心了。她比平時上課的樣子好看得多。

這時有個經(jīng)過的男生拍了她一下。

“嗨,你呀……”她轉(zhuǎn)去跟那人聊起來。

秦放看看那個男生,不認識。她沖秦放笑笑,把那男生拉到一邊。他們低低地交談起來。秦放沒動,就那么看他們。她再回來的時候,眼里便只剩下了對一個剛認識的人的客氣。“你在這兒吃吧?”她說。秦放說是,她便低頭往里走。秦放緊緊跟著。

一進去,她便快步朝一個窗口走,要宮保雞丁,交了飯票。他要了同樣的一份。她走了。等盛菜的當兒,他在食堂里尋找她。她已經(jīng)到門口了,掀簾兒,出去了。有種類似肉體痛楚的感覺在他心里頭升起。一百個老秦組成的老秦方隊踢著正步經(jīng)過主席臺,以一致的動作行注目禮并且打出橫幅:不抽煙不喝酒不跳舞不打麻將不串門不看電視,主席臺上爆發(fā)出哄堂大笑。拒絕。他想起她難看的短頭發(fā)。他端著飯坐下來。是的,他想,她剛剛就那么看著我,眼睛亮晶晶的。他仿佛看到了似曾相識的企圖征服世界的傲慢。天生就認為男人都欠她一壺的那種。他盼著她能關(guān)注他,可憑什么呢,這么多的人??┼钥┼?。他把花生豆嚼碎了。

那年臘月二十八,那輛載著扇子肉水果干貨煙酒的車來了。這個、這個、這個,那個別動,哎哎哎那個不是,她對秦放說。這個可好了,她對母親說。每年都是這樣。不同的是從北京二一二到桑塔納到迷彩越野車。母親說,行了,你看書去吧。他就洗干凈手,回屋看書了。

隱隱約約的,客廳那邊說:“可不回來了么。跟她新找的那位站一起,就跟他媽似的?!?/p>

“有那么老么?”母親說。

“有,你是沒見,人工授精得打針,都打了有一陣兒了,這針一下去人就抽抽得跟老太太似的……啊,可不是么。你說她新找那個,到處跑貨不著家的,找她就把自己原來老婆給踹了,她老成這樣,我看也長久不了。弄個孩子就能把男人拴住了?我就說她就不是個享福的命。三歲看大。從小就不是個消停人。她原先那個,對她多好,不就歲數(shù)大點么,還有好幾家門市,也沒孩子,又不逼她生……哪兒,她嫁過去就不能生了,誰知道過去那些年在外頭怎么弄的……”

秦放走出去,裝作閑閑地抓了把瓜子,半拉屁股騎在沙發(fā)扶手上問:“你們說誰呢?”

“那還能有誰?”三舅母冷笑道,“萍萍么?!?/p>

“她離了?”秦放說。

“你不知道?秋天那會兒,瞧沒聲兒跟一個跑貨的跑了。年前回來了,鬧騰著生孩子。”

“這兒沒你事兒。”母親不高興地轟他,“回去看書去?!?/p>

萍萍。

她就那么推門進來了就像那么些年她從沒離開過那個院她的頭發(fā)男孩子那樣朝后梳著她脫掉皮夾克你就看到黑套頭衫緊裹著小小的乳房她幾乎不停地動她的耳環(huán)像門環(huán)一樣敲打著脖子然后她就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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