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一個異常炎熱的黃昏，我和幾個朋友在海邊的一家露天酒吧聊天。我們圍坐在一張白色的沙灘桌上喝著威士忌，開懷暢談。夜幕正從海天交接處向沙灘方向蔓延過來。海風溫煦無比。

其中一個潛水愛好者朋友講起他前幾天在一處深海潛水時，在海底發(fā)現一具人類骨架和一具鯨類骨架。兩具骨架緊緊相擁在一起，安靜地躺在海底的細沙上。

“你確定那是人類？”

“沒錯。我還肯定那是一個男性。”

“你怎么這么肯定？”

“他的骨架很大，女人不會有那樣的骨架。我還斷定那是一位年輕的男性?！?/p>

“這你都知道？”

“我大學修的是生物學，你們忘了？”

“你說到他身旁還有一具鯨魚骨架，那是一條什么鯨魚，你能看出來嗎？”一個朋友對鯨魚產生興趣。

“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那應該是一頭海豚?！?/p>

我沒有說話，雙手緊緊地握住酒杯。

“他們?yōu)槭裁磿谝黄鹉?？你說他們是抱在一起的，是怎樣抱著？”

“相擁。就像這樣?！睗撍異酆谜吲笥炎隽艘幌率謩荨?/p>

“好奇怪?。槭裁磿@樣……”

“你們說那個人類骨架會不會是條美人魚?。俊币粋€年齡最小的女生用富有幻想的語氣說道。

“你是說人魚之戀？”大家這時哈哈大笑起來。

一個朋友見我一直沒出聲，問道：“謝莎，你怎么不說話？你的臉色很難看，你不舒服嗎？”

我抬起焦灼的臉，對潛水愛好者朋友用哀求的語氣說道：“阿明，你明天能帶我去潛水嗎？帶我到那里去?！?/p>

五年前，我工作的電視臺要拍攝一系列關于海洋與人類的人文紀錄片，由我們幾個年輕導演分別去完成。每個導演做一個提案，送往上級審核，討論，通過，然后拍攝。大家提的方案都非常精彩，有的對準漁民，有的對準海上營救員，有的對準潛水作業(yè)者，我則把鏡頭對向海洋公園的馴養(yǎng)師。也許是小時候，如果沒有記錯應該是小學五年級，父親帶我去香港的海洋公園看了一次海豚表演，從此便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尤其是讓海豚翩翩起舞的馴養(yǎng)師，那時在我眼里就是非凡的魔術師，總覺得他們手里有不可思議的魔法。

經過幾番討論，我的提案獲得了通過。我把拍攝地選在三亞。一切準備妥當之后，我就帶著我的團隊出發(fā)了。我們聯(lián)系了當地一家海洋館。當我們說明目的和拍攝計劃后，館方很愉快地答應了。這部紀錄片，我們需要選定一個馴養(yǎng)師作為主角全程跟蹤拍攝，卻在這兒遇到了困難。在我們第三次來海洋館時，館長很遺憾地告訴我們，沒有一個馴養(yǎng)師愿意參與拍攝。

“館長，您讓我和他們談談，或許他們某個人會改變主意。”我努力爭取。透過落地玻璃窗，我能眺見水池碧藍的一角，那兒有海豚歡快的叫喚聲傳來。

“我也是這樣想的，今天把你們叫過來就是想讓你們和他們面對面交流一下。如果還沒有人愿意，我會讓他們抽簽，一定要找出個人來配合你們的拍攝?！?/p>

我想也只好這樣了。

館長叫來他的秘書，吩咐她把所有的馴養(yǎng)師召集起來開會。正當秘書關門出去時，館長突然叫住了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你等等，先別通知大家，你把樂圖叫到我這里來?！?/p>

館長轉向我們：“他是我們這里最優(yōu)秀的馴養(yǎng)師。他休了半個月假，今天剛來上班。我都忘記問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