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愣了一會兒,看我只顧吃飯,搖了搖頭嘆道:“弄不明白你們想要什么,看你對李妍的舉動,應(yīng)該有想捧她的意思,可直到如今連一點兒動靜也無。如果連李三郎都看不上眼,這長安城里可很難尋到更好的了。”
紅姑說完話,拿起筷子剛吃了一口菜,忽地抬頭盯著我,滿面震撼,我向她點點頭,低頭繼續(xù)吃飯。紅姑嘴里含著菜,發(fā)了半晌呆,最后自言自語地感嘆道:“你們兩個,你們兩個……”
用完飯,我和紅姑商量了會兒園子里的生意往來后,就匆匆趕回自己的屋子。
月兒已上柳梢頭,小淘、小謙卻仍未回來,正等得不耐煩,小謙撲著翅膀落在窗欞上。我招了下手,它飛到我的胳膊上,我含笑解下它腳上縛著的絹條,小小的蠅頭小字:
小淘又闖了什么禍?怎么變成了黑烏鴉?你們相斗,我卻要無辜遭殃,今日恰穿了一件素白袍,小淘直落身上,墨雖已半干,仍是污跡點點,袍子是糟蹋了,還要替它洗澡。昨日說嗓子不舒服,可按我開的方子煮水?
我拿出事先裁好的絹條,提筆寫道:
你不要再慣它了,它如今一點兒都不怕我,一闖禍就逃跑。嗓子已好多了,只是黃連有些苦,煮第二次時少放了一點兒。
寫好后把絹條縛在小謙腿上,揚手讓它離去。
目送小謙消失在夜色中,我低頭看著陶罐,金銀花舒展地浮在水面上,白金相間,燈下看著美麗異常。我倒了一杯清水,喝了幾口,取出一條絹帕,寫道:
查了書,才知道金銀花原來還有一個名字叫“鴛鴦藤”,花開時,先是白色,其后變黃,白時如銀,黃時似金,金銀相映,絢爛多姿,所以被稱為金銀花。又因為一蒂二花,兩條花蕊探在外,成雙成對,形影不離,狀如雄雌相伴,又似鴛鴦對舞,故有“鴛鴦藤”之稱……今日我決定了送李妍進宮,不過是順水推舟的人情,我應(yīng)與不應(yīng)都擋不住她的腳步,而她既然敢告訴我身世,以她的心思城府,只怕容不得我隨意拒絕,既然結(jié)果不能變,不妨賣她一個人情。我今日沒有給她任何承諾,她也沒有相逼,如此看來她要的不過是我的一個態(tài)度而已,但我既然應(yīng)承了她,這個人情自要落到實處。其實我有些分不清我所要做的究竟對不對,可我對李妍的感情有些復(fù)雜,除了敬佩還有同情,也許還有一種對自己的鄙視,誠如一人所說,她的確比我強。
想起阿爹的死,心中澀痛,再難落筆,索性擱下毛筆,取出存放絹帕的小竹箱,注明日期后把絹帕擱到了竹箱中。從第一次決定記錄下自己的歡樂,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有這么多了。
小謙停在案頭,我忙把竹箱鎖回柜子中,回身解下小謙腿上縛的絹條:
黃連二錢,生梔子二錢半,金銀花二錢半,生甘草半錢,小火煎煮,當水飲用。黃連已是最低分量,不可再少,還覺苦就兌一些蜂蜜。小淘不愿回去,只怕小謙也要隨過來,早些睡。
我輕彈了下小謙的頭:“沒志氣的東西。”小謙歪著腦袋看著我,我揮了揮手:“去找你的小嬌妻吧!”小謙展翅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