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方南道：“林根從小就不是讀書的料，叫他上大學，只怕要了他的命。不過，至少那邊還算安全?！?/p>

沉默了一會兒，虞方南又道：“林先生，這次你登門拜訪，一定遇上了麻煩事，想找我?guī)兔Γ瑢Σ粚?？?/p>

林立秋道：“我找你，因為你是毛林根的朋友……”

虞方南糾正道：“不是朋友，是兄弟！”

林立秋道：“對，兄弟！他說你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也不想瞞你，我是什么人，你應(yīng)該心里明白?！?/p>

虞方南道：“我明白，你接著說?！?/p>

林立秋道：“經(jīng)過‘四一二’事變，我們在上海的組織遭到毀滅性打擊，我到上海之后，所有的聯(lián)絡(luò)點都被破壞，我舉目無親，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虞方南心底嘆了口氣，知道麻煩事又來了，但臉上沒有流露任何表情，道：“什么事，你說吧?！?/p>

林立秋道：“我來上海是為了一筆生意，我付了全額貨款，但是沒有收到貨。這批貨對我們至關(guān)重要，我必須拿到。”

虞方南道：“這不是難事，只要你證據(jù)確鑿，可以到法院上訴。我有這方面的朋友，應(yīng)該能幫得上忙?！?/p>

林立秋道：“不能上法院，這批貨……不能見官！”

虞方南明白了，道：“是違禁的東西，走私品還是鴉片？”

林立秋深吸一口氣，探身道：“槍支?！?/p>

虞方南臉色微微一變，道：“多少？”

林立秋道：“德國造毛瑟步槍一百五十支，自來得手槍三十把，步槍彈九千發(fā)，手槍彈兩千五百發(fā)，計價黃金三百三十兩?！?/p>

虞方南道：“這么大量的軍火，幾乎是兩個連的裝備。你知道不知道，私購軍火是要掉腦袋的！”

林立秋道：“大半年來，我們掉的腦袋還少嗎？長江兩岸、三湘大地，革命志士血流成河。我們必須要有自己的武裝，沒有槍，注定挨打！”

虞方南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到上海來干什么？這里能弄到槍嗎？”

林立秋道：“國內(nèi)的毛瑟槍的主要來源是德國和西班牙，由上海、 天津等地的洋行進口。有人介紹我認識了原北洋政府的官員，他曾經(jīng)從事槍械進口交易，與德商洋行的人很熟，安排我與德商見了面并試了槍，我才付了貨款……”

虞方南當即明白了，道：“付款之后，所有參與交易的人都失蹤了，是不是？”

林立秋懊喪地點了點頭，道：“沒錯?！?/p>

虞方南道：“這叫老虎局，是生意場上慣用的騙人伎倆，你不是第一個上當?shù)娜?，也不是最后一個?！?/p>

林立秋道：“你是幫會的人，人頭廣、路子熟，能不能幫我活動活動，把貨追回來？”

虞方南搖頭道：“不可能！據(jù)我所知，眼下上海黑市上根本沒有這么大量的槍械貨源，這幾百條長、短槍只是一個誘餌?！闭f著頓了頓，又道，“即使真有這些貨，近來風聲緊，恐怕也沒人敢拿出來交易?！?/p>

林立秋的臉色變得說不出的難看，過了一會兒，才道：“那么……能不能追回貨款？只要把錢拿回來，我再想別的辦法……”

虞方南道：“跟你說實話，我并沒有十足把握，讓我試試吧?！?/p>

林立秋站起身，握住虞方南的手，道：“這些錢是我們砸鍋賣鐵、東拼西湊才籌集來的，請務(wù)必盡心?！闭f完這句話，眼眶變得紅了。

虞方南點頭答應(yīng)，安慰了他幾句，將他送了出去。

過了兩天，虞方南將林立秋約到陸記商行。兩人坐在經(jīng)理室里，虞方南把門關(guān)上，吩咐沒有急事不要打攪。

林立秋忐忑不安，天氣陰冷，他額頭卻冒出細密的汗滴。

虞方南開門見山，從抽屜里取出一張照片，道：“你看看，跟你交易的人是不是他？”

林立秋目光一掃，當即說道：“不錯，就是這個人！”

虞方南嘆了口氣，道：“果然是他！”

林立秋聽他語氣沉重，問道：“這人怎么了？”

虞方南道：“林先生，恕我直言，你的錢款追不回來了?！?/p>

林立秋一下子站了起來，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