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說法很漂亮。非常、非常漂亮。謝謝你?，F(xiàn)在你能替我解開某個困惑嗎？我想談?wù)勛詺?。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為什么是一種禁忌呢？

是啊，為什么呢？

你是說自殺沒有錯嗎？

這個問題不可能有你滿意的答案，因為它本身包含了兩個謬誤的概念；它的基礎(chǔ)是兩個謬誤的假設(shè)；它包含著兩個錯誤。

第一個謬誤的假設(shè)是，有“對”和“錯”這樣的東西存在。第二個謬誤的假設(shè)是，生命是可以被“殺死”的。所以你的問題一經(jīng)仔細推敲就會分崩離析。

“對”和“錯”是人類價值系統(tǒng)中兩個哲理性的極點，而人類的價值系統(tǒng)跟終極實在毫無關(guān)系——這個道理我在這三卷對話錄中反復(fù)地講過。再者，在你們自己的系統(tǒng)中，“對”和“錯”的標準也不是固定不變的；你們的價值觀總是不停地改變。

你們一直在改變你們對這些價值觀的看法，讓它們更適合你們。這原本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你們是進化著的生靈。然而在這條路上的每一步，你們都堅持認為你們沒有這么做，堅持認為不變的價值觀才是凝聚你們社會的核心力量。因而你們把社會建立在矛盾的基礎(chǔ)之上。你們不斷地改變價值觀，與此同時卻又宣稱那些不變的價值觀才是……惡……才是有價值的！

要解決這個矛盾引起的各種問題，對策不是將冷水灑在沙子上，指望沙子會凝固，而是為沙子的變動不居而歡慶。當沙子保留著你們筑成的城堡形狀時，請為它的美麗而歡呼；但是當潮水涌來時，也請為沙子的新形狀而歡呼。

為變化著的沙子而歡慶，因為它們形成了新的山脈，讓你們可以攀登；在那山脈之上，你們將會建筑新的城堡。然而要明白，這些山脈和城堡是會改變的，不是恒定的。

請贊美今天的你，別譴責昨天的你，更別排斥明天的你。

要明白的是，“對”和“錯”是你們杜撰的產(chǎn)物，“可以”和“不行”無非表明了你最新的偏好和想象。

例如，就拿自殺這件事來說吧，你們星球上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覺得這種做法是“不行”的。

同樣地，你們許多人依然認為，幫助想要自殺的人結(jié)束他或她的生命是不行的。

你們說這兩種情況“有悖法律”。你們會得出這種結(jié)論，可能是因為結(jié)束生命這種行動發(fā)生得比較快。那些用比較長的時間來結(jié)束生命的行為并不違法，哪怕它們造成的結(jié)果是相同的。

因而，如果你們的社會上有人用槍殺了他自己，他的家屬將得不到保險公司的賠償。如果他用香煙這么做，那么他們就能得到啦。

如果醫(yī)生協(xié)助你自殺，那會被指責為濫殺無辜；而假如這么做的是煙草公司，那就美其名曰商業(yè)行為。

在你們看來，這似乎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自我毀滅的合法與否——也就是它到底是“對”是“錯”——好像只關(guān)乎這件事的完成速度，以及完成這件事的人。死得越快，“錯”的程度就越嚴重。死得越慢，就越有可能被認為是“可以”的。

有趣的是，真正講人道的社會得出的結(jié)論將與此正好相反。依據(jù)你們對“人道”的定義，死亡的時間越短越好。然而你們的社會卻懲罰那些去做合乎人道之事的人，并獎勵那些喪心病狂者。

只有喪心病狂的人才會認為神要求人類承受無盡的苦難，快速地、人道地終結(jié)苦難是“錯”的。

“懲罰人道者，獎勵瘋狂者。”

唯有由理解力極其低下的人組成的社會才會將這句話捧為箴言。

你們食用各種致癌物質(zhì)，吃進添加了化學(xué)品（這些東西日積月累會要了你們的命）的食物，吸入被你們不斷污染的空氣，用這些方法來毒害你們的身體。你們曾數(shù)千次用數(shù)百種不同的方法來毒害你們的身體，而且當你們這么做的時候，你們完全知道這些東西對你們毫無益處。但是它們要花很長時間才能把你們殺了，所以你們這么做雖然無異于自殺，卻免于承擔罵名。

假如你用某樣見效較快的東西毒死自己，人們就會說你做了違背道德法則的事情。

現(xiàn)在我告訴你吧：快速地殺害自己，并不比緩慢地殺害自己來得更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