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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張愛玲小姐(1)

私信@他們 作者:綠茶


致 張愛玲小姐

蔣方舟

張愛玲(1920年9月30日-1995年9月8日),中國現(xiàn)代作家。

本名張瑛,原籍河北豐潤。家世顯赫,祖父張佩綸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鴻章的長女。1944年張愛玲結(jié)識作家胡蘭成并與之交往。張愛玲一生創(chuàng)作大量文學(xué)作品,《傾城之戀》、《半生緣》、《小團(tuán)圓》、《紅玫瑰與白玫瑰》、《金鎖記》、《同學(xué)少年都不賤》、《易經(jīng)》、《雷峰塔》等,影響深遠(yuǎn)。不過她的兩部小說《秧歌》和《赤地之戀》因政治立場的問題而不能在大陸出版,故如今大陸所出的所謂《張愛玲全集》都是不全的。1973年,張愛玲定居洛杉磯,1995年9月8日,逝世于加州韋斯特伍德市羅徹斯特大道的公寓,終年75歲。

張愛玲你好:

那天又想到你,是和人談起胡蘭成。

話頭并不是從胡蘭成而起,而是從一本叫做《在德黑蘭讀》的書開始。伊朗女學(xué)者阿扎西從海外歸來,回到自己的祖國伊朗教授西方文學(xué),她因為不愿意戴著面紗上課,辭掉了在德黑蘭大學(xué)的教職,邀請了七名女學(xué)生,每周四到她家里貪婪地閱讀英文經(jīng)典。她為女孩子們選定的閱讀教材有《一千零一夜》、《洛麗塔》、《了不起的蓋茨比》等。

這本書的主題,是講在個人自由受到強(qiáng)烈桎梏的大環(huán)境下,如何通過啟蒙自身,來改變所處的世界。而書里最讓我感興趣的細(xì)節(jié),卻是當(dāng)這些秘密閱讀小組的妙齡少女們讀到亨伯特,忍不住震顫和心動,“洛麗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仿佛亨伯特在舌尖所含的是她們的名字。

忽然就想起了胡蘭成,像所有的喜愛你、瘋狂迷戀你的人一樣,我也很討厭胡蘭成,不解你對他的深情。亨伯特和胡蘭成一樣,其實(shí)是非常丑惡骯臟的人,內(nèi)心有永遠(yuǎn)也見不得人的一面。

他們的另一個共同點(diǎn),就是都有種奇異的,能操縱女人的能力。魅,祛不了的魅。比如臺灣的朱天文、朱天心兩姐妹,就是很明顯的在胡蘭成語言的操控之中。

不同的是,在對女人永不停息的追求上,亨伯特有種自知的病態(tài),胡蘭成卻視其為天下最正當(dāng)、最美的事業(yè)。

胡蘭成在給人的信里寫:

“??乃至在路上見跛足的或乞丐的婦人,我都設(shè)想我可以娶她為妻??此是年輕人的感情,如大海水,愿意填補(bǔ)地上的不平。因由此感情,故山川草木以及女學(xué)生,皆映輝成鮮潤的了?!?/p>

我看了,得比舊文人“紅袖添香夜讀書”的毛病還要令人憎惡,因為除了風(fēng)流,還有一種臨幸天下的濫愛,自視為上帝、“文人中心主義”——我生氣,也是因為對他有先入為主的意見,知道他和你的故事,所以在讀這封信的時候,腦海里總有他顧盼生姿的樣子。

如果我事先沒有這種心理防御,恐怕也很難抗拒胡蘭成的魅。

因為你無法把違背社會常理和道德的職責(zé)施加給他,他自己有一套標(biāo)準(zhǔn)和與之匹配的語言。比如他在《今生今世》里寫:“前一晌我看了電影沛麗,沛麗是一只小栗鼠,洪荒世界里雷火焚林,山洪暴發(fā),大雪封山,生命只是個殘酷。它隨時隨地會遇上敵人,被貂追逐,佯死得遁,而於春花春水春枝下,雌雄相向立起,以前腳相戲擊為對舞,萬死余生中得此一刻思無邪的戀愛,仍四面都是危險,叫人看著真要傷心淚下。眾生無明,縱有好處,越見得它是委屈。文明是先要沒有委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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