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一家Gucci店,容容得意地說,杰克要買一個好包。原來又是買、買、買。我說,你那么多包,還要?容容說,不是給我。我說,那么是給我啰?不要不要,我這包不錯,五百人民幣呢,家里還有好包,巴黎的,香奈爾的,圣羅蘭的,都是新的。容容一板臉,說,新加坡人非常注重女人的包和服裝,你一下飛機,杰克就注意到你的包不靈。不要可就白不要了,西方人要送你東西,你不要人家不會勉強。想好了,要,還是不要?這一下,可把我將了一軍。要!我選中了一個藍色的,杰克堅持要棕色,這款比藍色的貴二百,哪能不聽他的?于是一個價值七千五百元人民幣的Gucci包,就上了我的肩。我心想,這也許是我那四千美元換來的禮品吧?也怪,這個包沒讓我有一絲開心,背著它倒像背了個十字架。杰克為我做的好事也會成為負擔。
回到家,容容突然對我說:“杰克說,我們明天下午動身去印度尼西亞的巴厘島,買了頭等艙的機票,你準備一下行裝吧?!?/p>
我說:“出國?怎么不早說?我牙痛,痛得很厲害,能行嗎?”
容容說:“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在新加坡,具體說,是在我家,一切都不可能按部就班,你必須適應瞬息萬變,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杰克突然有去巴厘的沖動。牙痛有止痛片?!?/p>
杰克是不是榴蓮吃多了,吃得心血來潮,精神亢奮?
我問:“你們不是經(jīng)濟緊張嗎?這一去要花多少錢?”我差點說,我給你們拿美元來,是救急的,不是用來花天酒地的。
容容有些尷尬,說:“叫你去旅游還不好?杰克把五星級酒店都訂好了。媽,你怎么總是不能順著來呢?”
杰克、杰克、杰克……容容的生活杰克化了,她的自我呢?我心里一陣陣隱痛,我高傲的女兒,德國科隆博士,優(yōu)秀得珠圓玉潤的公主,怎么能被一個哈佛男生壓扁,扁成影子了呢?
臨睡前,有一件事讓我非常不痛快。
杰克叫住我:“白老師,你過來一下。”
我走到茶幾旁問:“有事嗎?”
他說:“有事。你看,這個墨鏡是不是你的?”
我說:“是我的。”
他說:“白老師,你的東西最好不要放在客廳里?!?/p>
我問:“我放哪里?我應當放哪里?”
杰克說:“放回你的房間,或者找個抽屜放。我們的東西都不能隨便亂放的。還有你的梳子,也請放回衛(wèi)生間?!?/p>
我咬住嘴唇,不知如何還擊。
他說:“你這種墨鏡不好,最好不要戴它啦,這種東西最好不要在高級場合用?!?/p>
我問:“什么是高級場合?”
杰克說:“香格里拉高級酒店,飛機上,輪船上……”
容容說:“媽,我給你重新買一個吧,這個眼鏡是塑料鏡片,對眼睛不好?!?/p>
我氣憤地說:“是你們不識貨,這是我在日本考察時買的,相當人民幣四百元。我不要你的高級貨,這個墨鏡我喜歡!”
我拿了眼鏡和梳子,扭頭就走,就像吃了蒼蠅一樣難受。
我聽見杰克用華語問容容:“你媽咪怎么了?我一心想叫她高興,她卻反而生氣了?”
容容應當說,是生氣了,但她抹稀泥說:“她就那樣。”
杰克說:“我以為她會特別高興。如果是我媽咪,他會說,好兒子,謝謝你。我好心好意,反惹你媽咪生氣,為什么?”
好心好意?少在我面前擺你的貴族架子!我眼鏡不好,包不好,人也不好。回到房間,我把那高級古馳包狠狠一扔,扔在床下,不稀罕!容容進來了,正好看見我扔包,她生氣地說:“媽,你這是何苦?我們興致勃勃請你來,為你安排吃喝玩樂,你不但不領情,還動不動就撂臉,人家杰克怎么對您不起了?換了包爾茨,連八歐元的門票都要你自己付,你好好想想吧。我勸你把包撿起來,尊重一下杰克的一番心意!”說完扭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