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您后來在漢默史密斯房屋與建筑學(xué)院又待了兩年，據(jù)說有兩位年長的朋友對您影響很大？

周英華：他們從中國來，一個是廣東人，一個是臺灣人，整個學(xué)院就我們?nèi)齻€中國人。我們在一幢房子里畫畫，沒日沒夜地畫。那段時間我臨摹了許多大師的作品，比如這兩周模仿凡·高，過兩周又換一位……事實上，1958年我們在倫敦A.I.A畫廊辦過一個“三位中國當代藝術(shù)家展”。

問：很遺憾您沒有繼續(xù)下去。除了種族歧視，還有其他原因嗎？

周英華：種族歧視或許不是唯一的原因。我確實被拒絕過好多次。我記得當我?guī)е髌啡ッ佬g(shù)館央求他們看看時，他們直接拒絕了。回想起來，當年中國藝術(shù)家想獲得成功簡直太難太難了。而我有野心，我夢想成為最杰出的畫家，即使當水管工，我也要成為最好的那一個。當時我知道不大可能實現(xiàn)那個夢想，在某些時候，我也是比較務(wù)實的，于是我開了餐館，它成為全世界最好的餐館之一?，F(xiàn)在我覺得可以做這件事了：帶著“奇跡”卷土重來，實現(xiàn)杰出畫家之夢——這個夢在高壓鍋里壓了50年！

問：談?wù)勀粔蛑t虛的那一面吧！我聽說當代藝術(shù)家中只有兩位——安迪·沃霍爾、克里斯托弗·沃是您覺得沒有辦法超越的，還有老藝術(shù)家是您無法抗衡的。能不能告訴我們，有哪些大師讓您心存敬畏？

周英華：在繪畫方面，我最推崇的是弗朗西斯·培根，他對顏料的使用超過他之前所有的藝術(shù)家……這份名單會很長，恕我不報了?，F(xiàn)在我很高興地說，我已經(jīng)超越了培根，不是因為我畫得比他更好，而是因為我使用了更好的介質(zhì)。其實，繪畫水平不是靠轉(zhuǎn)換一種風(fēng)格就能提高的，繪畫只能從你的內(nèi)在來，你無法逃脫自身，因為作品不會撒謊。晚上我常?？粗约簞偼瓿傻淖髌?，聽著Gone with the Wind（電影《飄》的主題曲），覺得自己太偉大了！但早上起來再一看，一坨屎（a piece of shit）一樣！

但內(nèi)心里，我是有自信跟當代前十位藝術(shù)家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的，私下里說，我其實想沖刺前五。我已經(jīng)不再年輕，我沒有時間謙虛了。你看路易絲·布爾喬亞（Louise Bourgeois），她的藝術(shù)生涯在75歲以后才爆發(fā)，這給我以鼓舞。

問：在畫布上使用銀箔甚至金箔是您的創(chuàng)舉，為什么要用這種材料？

周英華：銀作為繪畫材料是從紐約興起的。一個偶然的機會，我透過櫥窗看到了米羅的一件蛋形雕塑，它啟發(fā)我用黃金去做一件拼貼作品。我打電話給一個做黃金交易的朋友，他又把我介紹給一位珠寶商。就這樣，我拿到一小塊24K的黃金，上面還有一些小孔……那真是一個黃金般的時刻。我后來才知道，那樣一小塊黃金要一千美元，所以我就換成銀。我拿了塊純銀，把它熔化并做成薄片。這種材質(zhì)既有韌性又有剛性，而且再次凝固以后不會暗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