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他還好嗎?”不知不覺間我已淚流滿面。
吊目圓睛的木質(zhì)薩滿面具上折射著橘色的光,那是憤怒女神的面容,孔洞中的目光閃爍得有些異常,許多細碎的藍色光點飛快地溢出,高速頻閃。我豁然開朗,這是一副他媽偽裝得極好的增強現(xiàn)實眼鏡。
一直以來,我以為沈姐只是裝神弄鬼騙人錢財?shù)男睦眄槃葜委煄?,原來她是真的通靈。保守估計,她的信息權(quán)限至少在IIA級以上,才能通過面孔識別獲取目標(biāo)的個人檔案,但沒有專業(yè)的分析過濾軟件,她如何在短時間內(nèi)從可視化界面摘取有用信息呢,其難度不亞于大海撈針。我只能相信她的薩滿基因,就像《雨人》里的達斯丁霍夫曼,一眼就能看出一盒火柴有幾根。
她的目光停止閃爍。我的心跳加速。
“他很好?!?/p>
一股希望重新從我心頭燃起。
“至少在那里,他不再需要為錢擔(dān)憂了。”沈姐指了指天上,輕輕地說,“節(jié)哀順變?!?/p>
我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氣,盡管早有預(yù)期,可當(dāng)塵埃落定時,仍會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助,仿佛整個世界都模糊了焦點,無依無靠。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我可以作為彌補,哪怕只是對自己良知虛偽的安慰。
“我要陳敢家里的活躍銀行帳號。”
金錢曾經(jīng)是我的安慰劑,現(xiàn)在我不需要了。
離開沈姐房間時,天色已暗。我望著華燈初上的沙嘴村,人流熙攘,漂浮著欲望的氣息,可我卻心如死水。我張開掌心,空空如也。下意識再次欺騙了我,它還是把竊聽器安在了神臺下沿。我以為自己只是為了陳敢,結(jié)果還是忘不了雪蓮。
我露出一個深圳式的微笑。
那一天,雪蓮看起來很不好。她面色蒼白,戴著巨大的墨鏡,試圖掩飾什么。她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徑直上了沈姐的房間。我戴上耳機,打開接收器,一股靜噪涌動之后,是誦經(jīng)機的聲音。
“他又打我?!毖┥彽穆曇魩е耷?,“他說我最近接客少了,錢不夠花。”
“你自己選的?!鄙蚪愫芷届o,似乎早已習(xí)慣。
“我就應(yīng)該和那個香港老板走?!?/p>
“可你又舍不得。”
“我跟了他十年!十年!從黃花閨女,到現(xiàn)在的賤貨一個!”
“你還想要第二個十年?”
“姐……我懷孕了?!?/p>
沈姐沉默了片刻:“是他的?”
“是他的?!?/p>
“那就告訴他,你有了他的骨肉,你不能再接客了?!?/p>
“他會讓我打掉的,這不是第一次了。姐,我年紀(jì)大了,我想要這個孩子?!?/p>
“那就生下來?!?/p>
“他會殺了我的,他會的?!?/p>
“他不會的?!睆亩鷻C和空氣里同時聽見自己的聲音是件挺詭異的事情,我站在房門口,看著雪蓮轉(zhuǎn)過身來詫異地看著我,那臉像白瓷一樣光潔,除了右眉骨處顯眼的瘀青。我的拳頭攥得緊緊的,指甲嵌進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