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遠躊躇了片刻,終于鼓起勇氣說道:“楊教授,我來遲,是因為剛才在學校西南角的湖邊碰到了兩個陌生人……”
楊冰川轉過頭,露出詫異的表情。
“一個男人蒙著面,還有一個女生使峨眉劍法……”周遠繼續(xù)說。
“峨眉劍法?”楊冰川提高了一些音量,“你和他們動武了?”
楊教授很快意識到周遠并沒有能力和人動武,轉而問道:“我的意思是……他們兩個動武了?”
“是那個蒙面男人在追殺那個女生。”周遠說。
“他們現(xiàn)在在哪里?”
“不知道……女生最后殺掉了蒙面男人……然后……把我打昏了。”周遠說。
楊冰川此時已經注意到了周遠脖頸上的淤青,他轉頭對著桌子左邊的一個喇叭口形狀的銅質器具說:“小丁,你通知校衛(wèi)隊去西南角的湖邊查看一下,一個學生說看到兩個可疑的陌生人……其中一個可能已經死了。”
那個銅器后面連著的很細的管路直接通到樓下的門房,楊教授只需稍加內力,聲音就可以在管道里傳送。那邊的值守很快回了一句“是”。
周遠這時候開始有些后悔,因為剛才他醒來的時候,湖岸邊不論活人死人都已經沒有了影蹤,校衛(wèi)隊現(xiàn)在過去察看,多半會一無所獲。他擔心楊教授到時候會認為他是因為遲到而胡亂編了個借口。
不過楊教授卻似乎對周遠的晚到并不在意,他轉回頭來說道:“早上上課的時候,你的樣子……很奇怪,你當時是在想什么?”
楊教授說得很緩慢,好像在思考恰當的措辭。他頓了一頓,才用了“奇怪”這個詞。
周遠見教授談到正題,忙在椅子上挪直了身體,用盡量誠懇的語氣說道:“對不起,楊教授,我知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那樣擾亂課堂秩序了。”
楊冰川臉色一沉,不悅地說道:“我是問你當時在想什么?!?/p>
“這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周遠漲紅了臉,“那時候腦子里想的都是那些公式……想著想著……就脫口而出了。楊教授,我以后絕不敢那樣了?!?/p>
楊教授仍未理會周遠的道歉,仿佛這并不是他真正關心的事情,他停頓了一會兒,才用自言自語的口氣說道:“我過去認識一個人,是個在算學上很有天賦的人,他有時候沉浸在數學思考中,會全然忘卻周圍的一切,會變得很……很奇怪,你今天早上的樣子,和他很像……”
“真的很像?!睏罱淌诰o接著又補了一句。
周遠望著楊教授,不懂他話里的意思。
“這是……一種病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楊教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而又問道:“你父親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這個問題就像一根尖銳的針,一下子扎到了周遠心里的最痛處。他知道,這個問題應該也是母親心里的最痛處。
物質極度貧乏的清苦生活從來沒有讓周遠痛苦過。他自小沒有經歷過一丁點的富貴,所以清貧就像呼吸一樣的自然。但當他和那些同樣出生窮苦家庭的童年玩伴一起在田埂上玩到夕陽落山的時候,那些小伙伴們總是能等來一個扛著鋤頭或拉著車具的父親,用強壯有力的雙手把他們舉到肩膀上,然后拉著他們的母親攜手回家。而周遠每次都只看到母親孤寂的身影。
每次周遠問母親自己的父親是誰,是個什么樣的人時,母親除了一句“他在你出生前就死了”之外什么都沒說過。然后周遠會看到母親躲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偷偷哭泣。周遠每次問起,母親的表情會變得越來越難過,直到周遠再也不提他的父親為止。
“我父親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周遠把他從母親那里得到的唯一的信息轉給了楊冰川。
楊冰川教授聽完點點頭,又問:“那你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