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暗日 1(6)

地獄變 作者:蔡駿


4月1日。星期日。夜,22點19分。

地板從左到右搖擺了一下,又從右往左搖擺回去。她的心驟然狂跳。眼前飄過神戶的那個冬天,整個墜落的天花板、聲嘶力竭的尖叫聲……異常清晰地放映。

一眨眼的瞬間的幻覺,可腳下的晃動卻如此真實!

頭頂?shù)臒艄夂雒骱霭担鲴斎说幕鸹?。整個人幾乎摔倒,仿佛被送上一艘小小的舢板,順著洋流飄到波濤洶涌的大海深處。

大地震!

幾秒鐘的極度慌亂后,玉田洋子出乎意料地鎮(zhèn)定下來,彎腰抱緊兒子,躲到收銀臺下——遇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況,應(yīng)盡量藏身于家具或堅固物之下,就算房屋倒塌,也可形成三角形空間,留有生存余地。救命的三角區(qū)!

正太厲聲尖叫。預(yù)感應(yīng)驗了?玉田洋子拼命用身體護著兒子,以免他被墜落物砸到。她的擔心是必要的。僅僅咫尺之遙,超市頂上一盞大燈墜下,砸在一個亂跑的收銀員頭頂。沒等閉上眼睛,那個可憐的中年女人的腦漿已噴濺到玉田洋子腳下。依然有許多人慌亂奔跑,她真想站起來大呼,提醒每個人就近躲藏在堅固的遮擋物下。但她不敢拋下兒子,只能想象那些倒霉的人被橫飛的玻璃割斷脖子,或被倒塌的貨架砸斷大腿。

驚天動地的晃動持續(xù)了一分鐘,似乎整座城市已經(jīng)毀亡。在日本都沒有過這么震耳欲聾的動靜,也超過了玉田洋子經(jīng)歷和聽說過的任何一場地震。她藏在收銀臺的金屬護欄下,觀察瀕臨崩潰的世界。不斷有各種東西墜下:天花板上的吊燈、墻壁上的管道、收銀臺里的硬幣。如天女散花,地面一片狼藉,滿是碎玻璃和鮮血,還有一動不動生死不明的人。

洋子身下的地板爆出一道長長的裂縫,倒塌的貨架后,墻壁也開裂剝落。更令人絕望的是,她明顯感到在迅速下降,像身處一部高速下降的電梯里,從三十樓飛落到一樓。

4月1日。星期日。夜,22點20分。

已不能用沉沒的泰坦尼克來形容了,整個地下二層的卡爾福超市——不,是整座未來夢大廈,都像一架急速墜毀的大型客機。忽然,閃爍不停的燈光熄滅,世界墜入黑暗,四下響起一片恐懼的尖叫。

真是今夜嗎?

玉田洋子抱著發(fā)抖的兒子,急淚迸落——以她在日本出生長大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地震,包括阪神大地震和東日本大地震海嘯的經(jīng)驗,以及從小接受系統(tǒng)科學的地震教育來看,這絕對是一場震級在里氏10級以上,非??膳路浅V旅浅>哂袣缧缘牡卣穑?/p>

也許,將要毀滅的不僅僅是這座大廈,也不僅僅是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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