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想著，那館役已然把餅烙來，伯雍趁熱，卷了醬肘子，飽餐一頓。因?yàn)樗I極了，在鄉(xiāng)下時(shí)，哪里這晚吃過飯？他吃完了，電燈早來了，俗語說得好：吃餅，離不開井。他此時(shí)已然不敢教館役替他泡茶，生恐碰釘子。幸虧他還明白，仍跑到呂子仙屋中。子仙一見他，便說：“你自己買飯吃做什么？咱們館里有的是廚子，餓了自管分付他?！辈赫f：“為我一個(gè)人，也沒有開飯的道理。再說飯時(shí)未到，不可破例，此時(shí)我倒很渴的了。大哥！你教他們給弄壺水來喝?！弊酉烧f：“那容易?！敝宦犓林曇艚新暋皝砣恕?，門房那邊又“嗡”的一聲，有五六個(gè)人答應(yīng)起來，比司令官的命令還有效呢。隨即有個(gè)年青的館役，年約十八九歲，面皮挺俏皮的，跑過來問有什么事。子仙說：“你去給泡壺茶來，拿好葉子?！蹦丘^役見說，由一張抽屜柜內(nèi)取出兩罐茶葉，問用哪個(gè)。子仙說：“糊涂！拿一包給總理喝的?！蹦莻€(gè)館役又由別的抽屜內(nèi)，取了一包茶葉，拿了茶壺去了。少時(shí)，把茶泡來，給伯雍和子仙，每人斟了一碗，卻站在一旁。這時(shí)子仙又躺在床上，弄他的大煙。伯雍乏了，也躺在對(duì)面，因問子仙說：“館里什么時(shí)候辦事？怎么這時(shí)候編輯部里還冷清清的？”子仙說：“每日吃完晚飯才辦事呢。這時(shí)候稿子也不能來，所以他們吃了早飯，便都出去瞎跑，有聽?wèi)虻?，也有看朋友的，待一?huì)兒，就熱鬧了。串門子的也都晚上來，完了事，還可出去逛逛胡同，打八圈麻將什么的。你如今入了報(bào)館很好，究竟比你老在鄉(xiāng)下強(qiáng)得多。”伯雍一聽，便有些害怕，暗道：“晚間辦事，已然是沒益處了。辦完事，還打麻將逛窯子，那一夜還有睡覺的時(shí)候么？”

他正自尋思著，早聽院中有了腳步聲音，也有不等進(jìn)屋子，便喊叫開飯的。一陣說笑，都奔上屋去了。此時(shí)子仙因向伯雍說：“你去看看去，他們都回來了?！辈旱溃骸靶值芘c他們諸位還沒會(huì)過面，求老兄給介紹一下子，我們好同手辦事?！弊酉烧f：“好，我同你過去?！碑?dāng)下呂子仙同著伯雍到了上屋的編輯部，先和二位住館的編輯先生見了面。一位姓張名瑤，字子玖，直隸人。一位姓王名桐，字鳳兮，京兆人。這二位都是三十上下的歲數(shù)，子玖先生還是前清的一位孝廉公，他們都彼此交換了名片。另有二位少年，一位是韋少卿，一位是訛若士。若士是江蘇人，生得和女孩子一樣。少卿倒是北京人，很有文名的，不過有些怪僻性質(zhì)，人人都說他狂傲。他們二人，都在《民德報(bào)》當(dāng)編輯，在這邊也幫忙，所以先到這邊來發(fā)稿子，完了再回那邊去。少年人如此用功，也是很可佩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