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姊妹兩個商定,桂花的娘本來是外行,一應手續(xù),都托黃氏代理。坐了一會兒,黃氏高高興興地辭去?;氐郊抑校腥艘惶?,說:“已然說降了。只是搭哪一個班子呢?你也該與你那群忘八蛋、三孫子、人牙子、皮條匠、雞毛蒜皮把兄弟,說一說,總得先使幾百塊錢押賬,給桂花置幾件衣裳、首飾,剩下的給孩子的姨大大做用度,她好放心。桂花是我姐姐的閨女,你別以為是拐來的,你也須拿出點良心,替我盡盡心,辦妥當一點!”一片話數(shù)落得她丈夫老王跟大頭蚊子一樣,連說“我去我去”。沒有幾日,六百塊錢的押賬使下來了,黃氏替桂花做了幾套衣裳,買了點首飾,裝扮起來,不啻神仙中人,剩下幾十塊錢,給桂花的娘留著度日。從此黃氏便將桂花帶到泉湘班,上捐營業(yè),孩子既有人緣,老黃又長于應酬,沒有幾天,便成了泉湘班一根臺柱。
歆仁招呼了桂花,每天總要破工夫去一蕩。無論他怎樣忙,心里總沒忘過桂花。在議員里頭,雖然有許多是桂花的客,他們已然是有了姨太太的,雖然這種東西不厭其多,可是在議員的地位,有一個姨太太,也足以自豪了,等到弄到國務員地位,再實行多多益善主義。他們皆因歆仁現(xiàn)在尚有向隅之嘆,又見他在桂花身上這樣盡心,知他必然有意了,所以都聲明替他幫忙,誰也不許秘密進行,所以此時桂花,雖然沒有脫籍,大家都拿她當歆仁的記名姨太太,差不多在參眾兩院聲明保留案了。在桂花自己,天真爛縵,可是什么也不知道。不過她姨娘黃氏,已然看明白了,知道歆仁將來一定會領出桂花的,所以在歆仁身上,特別地留意。這次請客,要說歆仁不是為伯雍,也未免冤枉他,可是骨子里面還多一半為桂花,因為窯子里的姑娘,虛榮心比什么人都厲害,要是沒人捧場,牌呀酒的亂鬧一氣,這個妓女,無論色藝多好,便不敢居個紅字。有牌有酒的姑娘,便是無鹽、嫫母,也就把架子擺得老高,仿佛一個院子都裝不下她。那些無人捧的姑娘,也就不敢與她頡頏,小心兒里暗暗叫苦,埋怨她的客,都是些窮酸措大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