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朱嬤嬤又將放在旁邊的一件夾襖拿過來,披到任瑤期的肩頭,一邊道:"小姐,剛剛姨娘接到消息,三太太和三小姐正在回府的路上,雖然大雪來得突然,城外好幾條路一夜之間被封,不過馬車最遲也能在今日傍晚前進(jìn)城。"
任瑤期身子一頓,"母親和三姐回來了?"
她垂著眸子,讓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緒,攏在襟口處的手指卻忍不住有些發(fā)顫。
朱嬤嬤的語氣終于不掩焦急,"是啊,昨日上午就從莊子上出發(fā)了,府里今日一早才接到消息。小姐,這下可怎么辦?"
任瑤期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掩去眸子里泛起的水光。她將披在身上的夾襖拿下來,想要穿在身上,朱嬤嬤立即上來幫忙,一邊還在任瑤期耳邊念叨:"五小姐,等三小姐回來,這紫薇院里哪兒還能有您的容身之地?"
任瑤期聞言淡淡瞥了一眼正低著頭急急給她扣襟扣的朱嬤嬤,心里不由得冷笑,十幾年前的任家果然有不少牛鬼蛇神。
這兩日她都冷眼瞧著,想要認(rèn)真瞧清楚這一張張濃墨重彩的畫皮背后的齷齪。
朱嬤嬤并未察覺任瑤期的異樣,幫她扣好襟扣,抬起頭接著道:"老太太向來喜歡三小姐多過您,三太太又什么事都依著她,咱們院子里的事無論大小都是她說了算,偏偏她又看您不順眼,處處為難于您,讓三太太也跟著不將您這個女兒放在心上,一心只信她的蠱惑……"
說到這里,朱嬤嬤拿眼悄悄覷了覷任瑤期,令她意外的是任瑤期只是斜倚在炕頭那大紅底子方勝紋靠背上靜靜看著她,澄澈的眸子如上好的琉璃,靜謐剔透。
任瑤期記得三姐任瑤華是在承乾十六年秋因?yàn)橥屏苋我骧櫟牒苫ǔ?,被老太太罰去莊子上思過。
她們的母親,任家三夫人去找老太太求情被拒之院外,最后便陪著三姐去了莊子上,九歲的她被留在任家。
母親李氏,是個膽小懦弱的女子。
李氏的懦弱不僅僅來源于她幼時顛沛流離的經(jīng)歷。
她慶隆四十七年嫁入任家,頭兩年無所出,第三年產(chǎn)下一女卻在百日內(nèi)夭折,第五年又生下一女。
這時候任家老太太對李氏已經(jīng)十分不滿,好在李氏生下次女第二年又有了身孕。
只可惜李氏命中無子,第三胎生的竟然還是女兒,這就是任家五小姐任瑤期。
任家老太太因此對李氏徹底冷了臉,在任瑤期出生三日之后就做主為任家三爺納了自己娘家妹子的一個庶女為貴妾。
貴妾方氏,進(jìn)門半年便有了身孕,懷胎十月產(chǎn)下一對龍鳳胎,奠定了自己在任家的地位。
而任瑤期的出生不僅讓自己的母親在任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更惹得祖母厭惡。
李氏從初懷上任瑤期開始,任老太太就對她這一胎滿懷希望。任老太太找得道高僧算過命,也找有經(jīng)驗(yàn)的接生嬤嬤摸過胎,甚至還找巫師卜過卦,那些人眾口一致地說這一胎是個男胎,所以她也堅(jiān)信媳婦的第三胎懷的是個兒子。
于是等任瑤期出生后,任老太太便認(rèn)定新出生的孫女是個妖孽,將自己原本孫子的位置給擠走了,對她喜歡不起來。
倒是同為李氏所出的三小姐任瑤華,因?yàn)殚L得肖似年輕時候的任老太太,又伶俐聰慧,因而得到了老太太的另眼相待。
五小姐?朱嬤嬤見任瑤期盯著自己不說話,以為她是犯了困,便試著輕輕推了推任瑤期,想著要不要再給灌一杯冷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