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折 鄂爾多斯名片(4)

王者之地 作者:徐劍


陌生感在一瞬間就消失了,他鄉(xiāng)成了故里。

那天晚上采訪完畢,我到成陵的布拉克浩特用餐,住在四星級蒙古包賓館里。因為天氣漸冷,旅游進入淡季,偌大一個蒙古包宮殿群,只有我一個北京城來的人,一個有著16歲當兵歷史的軍人。

夜間的鄂爾多斯高原氣溫驟降,將近零度。我的蒙古包里兩臺電暖器全開了,仍然有點冷。在鋼筋水泥造的蒙古包里仰望穹頂,天上的寒星依稀可見,黃色的綢緞裝飾,披紗般從桃形的頂上披瀉而下,透著一種黃金家族的雍容華貴。

星夜難眠。直至凌晨時分,我才入睡,卻夢見成吉思汗的雄魂從成陵里躍然而起,揮鞭跨上戰(zhàn)馬;而我成了他麾下的一名士兵,扛著蘇勒德黑纛(軍旗),向歐亞大地進發(fā)。

前進!前進!蒙古帝國軍隊!

神圣的古如歌在我耳邊回響。

傳教士——田清波讓鄂爾多斯走向世界

一座天主教堂高高的鐘樓,在中國西北的草原里,漸次露出哥特式的塔尖。

晚禱的鐘聲響了,傳得很遠很遠。暮色將至,教堂尖塔繞著一片流云。塔尖上的兩口銅鐘搖擺著,發(fā)出清脆悠揚的聲響,敲碎了夕陽,十幾里外的村落都能聽到。鐘聲落在每個人荒蕪的心田,融入炊煙裊裊,使黃河寒山頓時清婉起來。

“到家了!”田清波神父(比利時名:昂突瓦耐?莫斯特爾)的藍眼睛遽然一亮,驚呼一聲,“很久沒有聽到這樣溫暖的晚禱鐘聲啦。”

在傳教士的心中,哪里有晚禱的鐘聲,哪里就是故鄉(xiāng),哪里就是家。離開故國很遠了,從比利時圣母圣心會教堂走出來,田清波牧師在海上漂過,在一望無邊的沙漠里爬過,經(jīng)歷半年之久不遠萬里來到中國。他騎著一頭白駱駝,從帕米爾高原一路走來,走進千里枯黃和焦渴的大西北。多少歐美探險家們在此遇險,田清波慶幸自己挺過來了。沒有馬革裹尸,也沒有魂殤冰山,更沒有將生命之軀扔在死亡之海,凍成一具木乃伊。

教堂在望,鄉(xiāng)關何在?炊煙之下,有一口深深的宗教之井。田清波舒了一口氣,西南蒙古教區(qū),于他,多有誘惑??!1865年,比利時神父南懷仁創(chuàng)立圣母圣心會,率領第一批神父來到中國,傳教于熱河、察哈爾、綏遠、寧夏及晉北等地。為了站住腳跟,他們從收養(yǎng)中國棄嬰開始,志在大西部,志在蒙古高原,一步步向貧瘠的陜甘高原推進。10年后,圣母圣心會兩個神父走進鄂爾多斯高原,經(jīng)歷一次次教案、兵燹、血災,再筑起一座高巍的天主教堂,歌特式的塔尖,刺入中國西北湛藍的天空。從此,他們才在鄂爾多斯高原站穩(wěn)地盤,開始覬望布教于蒙古高原——那可是藏傳佛教的一塊圣土?。?/p>

圣母圣心會蒙古高原教區(qū)一分為三:東邊赤峰熱河一帶稱為“東蒙古代牧區(qū)”,中間西灣子集寧一帶稱為“中蒙古代牧區(qū)”,西邊綏遠陜北及寧夏一帶稱為“西南蒙古代牧區(qū)”。他們先在寧夏蹬口縣(現(xiàn)內(nèi)蒙古巴音淖爾市)三盛公設立主教府,后來由于西南蒙古教務興盛,便一步步向蒙古高原推進,主教府搬到土默特右旗24頃地,仍在河套一帶。

白駱駝信步而去,田清波爬上一個高高的山岡,弓形的黃河奔來眼底,終于看到東方的第一條大河了!渾水滔滔,如銅汁、血液一般殷紅、透亮,折射著落日的輝煌。記得中國大唐有個詩人說,黃河之水天上來。果然如此,大河從云間落下,氣勢磅礴。西風冷山,此時的塞外,卻是一片蒼涼。不見了風吹草低見牛羊,可是在一個藍眼睛的神父看來,它是天堂。天堂,天國,都是一個上蒼,一個教皇。為了他們的旨意,他迢迢萬里,東方傳道,傳道于西南蒙古。未曾想到,在一個霧靄沉沉的傍晚,田清波跳下白駱駝,走進黃河邊上西南蒙古的主教府——24傾地的主教堂。從此,生命之舟便泊在鄂爾多斯高原上,一泊就是整整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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