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很黑,只有手機屏幕的一小方亮光,兩張年輕的臉在光與影的細微明滅中顯得非常近。墨惜第一次在這樣的夜色里看著心愛的男孩,不禁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他額角處細小的傷疤。有一次,他在做體能訓練時,跟另一個研究生班的學員比賽翻單杠,兩個人較上了勁,都過了體能極限,還是都不肯停下來,誰都不愿意認輸,最后他們被人生生拽下來,章軻風沒站穩(wěn),摔倒在地的時候頭碰到了一個小石頭,劃破了,留下一個小月牙。淘氣的男孩子總是不讓人放心,非要把自己弄得一身傷痕,讓愛他的人擔心,他還撇撇嘴滿不在乎。
“墨惜,”他縮在被窩里眼巴巴看著她說,“我愛你。”
手機的背光燈忽然暗下去,說愛的人隱匿在一片黑暗中,但是,冰涼如水的夜色那樣溫柔,年輕人溫暖的呼吸就在咫尺間,并且,眼睛很快就適應了這黑暗,能夠看到彼此眼中亮閃閃的期待和溫存。狹小的空間仿佛變成一個明亮閃爍晶瑩剔透的大水晶球,幸福的雪花在他們身邊飄逸。沒有秘密,沒有負擔,他們都是對方手中最純粹的唯一,無法替代,不可言說。
虞墨惜捏住他的耳朵,湊過去輕聲說:“章軻風,我也愛你?!?/p>
他輕輕吻她的鼻子尖,說:“傻丫頭,以后我們結了婚,我每天抱著你睡,就不會覺得冷了?!?/p>
墨惜枕著這句話入睡,覺著一輩子都不會再冷了。
那幾天,T市才下過雪,路邊積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干干的樹枝上也都掛滿了雪。墨惜帶著章軻風去了她的小學、初中和高中,給他講她小時候調皮搗蛋的故事。她看似乖乖女,仗著學習成績好偶爾也會做些讓班主任頭疼的事。
有時,走在路邊,章軻風會故意使壞,去搖撼那些比較細的柳樹。樹枝上的積雪窸窸窣窣地飄下來,飄得墨惜滿頭滿身。她就在地上捧起雪來攢雪球,嬉笑著朝他砸過去,兩人笑著鬧做一團。鬧夠了又繼續(xù)往前走。墨惜的手攢了雪球之后很涼,章軻風就把她的手拽進自己的袖筒里。兩人就這樣連體嬰兒一樣慢慢悠悠走兩步退一步地往前挪,晃呀晃的,恨不得就這么晃到天荒地老,就這么走到宇宙洪荒。
走著走著,墨惜忽然停下來,說:“章軻風,我愿意?!?/p>
“嗯?”章軻風那一刻傻傻的,沒明白過來。
“你在火車上問我的呀。我愿意?!?墨惜穿著白白的羽絨服,圍著紅紅的毛線圍巾,白嫩的小臉被凍得有些泛紅,雙眸黑亮,像動畫片里的雪孩子,“章軻風,我愿意做隨軍家屬。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章軻風久久望著她,七尺男兒鋼鐵之軀居然覺著鼻子有些發(fā)酸。他拉過墨惜兩只冰涼的小手,揣在自己的羽絨服口袋里,俯身輕輕吻她,說:“寶貝,謝謝你?!比缓蠛鋈浑p臂用力攬住她的腰,抱著她在雪地上轉起圈來。
墨惜大笑,把手從他的口袋拿出來,緊緊環(huán)住他的脖子。
仰頭望去,湛藍的天空正在急速旋轉,有細小的雪花飄下來,干凈透明的冰雪世界里,每一顆六角精靈都在向她微笑,每一粒冰晶掉到舌尖上,都像甜蜜的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