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新利猶豫了，沒有回答。

“什么時候？”

“等我離開這里的時候?！?/p>

“你什么時候能離開？今年？”

裴新利知道今年已經(jīng)不可能了。他曾經(jīng)指望今年的那個名額能夠落到自己的頭上，為此，他還積攢了五十元錢，這幾乎是他幾年來能夠存下的所有積蓄。他把五十元全部買東西送給了保衛(wèi)科長魏偉，也就是書記魏鐵頭的兒子。魏偉也拍胸脯保證一定會幫助他。但這一切看來都白費了，他個人怎么努力都沒有用，方以民僅僅靠父親的一封信就調(diào)走了。但他無法把他的憤怒告訴姑娘，姑娘不會理解，為什么他一邊把方以民稱作最好的朋友，一邊又妒忌最好的朋友。

“今年走不掉？”姑娘繼續(xù)問。

“明年應(yīng)該可以?！?/p>

“那還要等一年?！惫媚飮@了口氣，“如果你離開了，還會不會記得我？”

“會的，我不會忘記你?！?/p>

“再等一年就可以結(jié)婚，不用再這么偷偷摸摸了，對嗎？”

“我保證讓你睡在大床上，每頓都吃肉，天天吃蘋果。我要給你買單車和縫紉機，讓別人見了你都眼紅?！?/p>

“到了那時，我媽媽也許會原諒我?！惫媚镉謬@了口氣，她仿佛一直在嘆氣，“她知道我們的事很生氣，氣病了?！?/p>

“她脾氣不好?！?/p>

“她的脾氣原來一直很好，是爸爸失蹤之后，才變得越來越壞的。一個女人，沒有了男人的照顧，就沒有安全感了。她不管碰到誰，都把他們當成壞人，她罵你的時候，不要在意就是了。”

“我理解?！?/p>

“只有你能理解。”姑娘寬慰地說，“別人都把我媽媽當成怪人，他們欺負她。他們還說我爸爸也是壞人，是資產(chǎn)階級的臭老九，怕死就躲起來了。”

“你爸爸還會回來嗎？”

“會的?！惫媚锍錆M希望地說。

他們摟抱著，親吻著。半個小時后，心滿意足的裴新利把姑娘送回了家。他看著姑娘從窗戶里消失，心里仍然想著他的朋友方以民的好運：沈倩是農(nóng)場最漂亮的姑娘，方以民回到北京，一定會和她結(jié)婚，還會把沈倩也弄到北京去；而他的姑娘只是個丑小鴨，她的媽媽是公認的怪人，即便如此，明年他是否能夠離開也是未知數(shù)，更別提把姑娘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