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我耳語，“為了你，我愿意吃軟飯……”

這樣逼仄擁擠的空間，竟也可以有如此甜蜜的情話，別人若是聽到，一定覺得枯燥肉麻，但我們卻不自覺，說來說去。

路口，緊急剎車，所有人身體朝前傾去，我沒有防備，但并無閃失，只是跌在唐卡懷里。

他低語，幸好我陪你了。

我抬頭，看到他好看的臉上微微滲出了細(xì)細(xì)的汗，看到他拉住車頂?shù)跞Φ氖滞笊希菈K我第一次見他時他就戴著的手表。

心里還是難過了一下，我竟讓戴著江詩丹頓的男子來擠公交，滿車的人，誰會認(rèn)定這手表是真的。誰會掃一眼，沒準(zhǔn)都會鄙薄，假牌子還戴得那么明目張膽。

但是我們，誰對誰都不用心存歉意。我難過，也是溫柔的幸福的難過，被他這樣愛著。

去到公司駐地，便要唐卡回去。他答應(yīng)了，卻沒有走，中間打了電話過來，說步行去了附近的浴場。那是島城城外最大的浴場，并有名氣，只是那個時間，熱鬧的浴場尚且清靜，適宜散步。

“你呀！”我說了兩個字。他趕緊說：“剛好可以一起吃午飯。”

他呀。那樣地糾纏?？墒牵蚁矚g。

下了班就跑出去尋找唐卡。

他很容易尋見，就在顯眼的路口，面帶歡喜，看見我，迎過來一把牽住我手臂，“拂朗，我找到事做。”

什么？我詫異。

他繼續(xù)牽我朝海灘走，“我找到事情做了，以后你上班，我同你一起來，就在那片浴場幫人畫肖像，中午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下午一起回家，可好？”

“畫肖像？你？唐卡，你會畫畫？”

“我忘記告訴你，我修過美術(shù)，雖然造詣平平，但最基礎(chǔ)的知識還是牢固的。”

我還是不信，直到晚上下班回去，買了素描材料，唐卡用一刻鐘畫出一個黑白的線條分明的陳拂朗。

我并不懂得畫，但還是覺得他畫得好，肖像，無所謂和真人多么想象，只是神似就已足夠。我完全認(rèn)定，畫中人的眼神和下巴的輪廓，屬陳拂朗專有。

“但是，唐卡，難道要你賣藝？”我拿著畫自語。

“放心，我只賣藝，不賣身。”他接過來。

我笑翻。

是愛情嗎？讓一直那樣嚴(yán)謹(jǐn)?shù)乃湍菢幽坏奈?，變得妙語連珠。

“好，我同意。”

唐卡一把舉起我，“來慶祝一下，開瓶啤酒。”

也只是普通的啤酒吧，唐卡，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要放棄那酒吧的洋酒和西餐了。

但是有什么關(guān)系有什么關(guān)系呢？甚至啤酒都無須酒杯，瓶口相碰，叮叮當(dāng)當(dāng)，幸福明朗而清脆。

以后，唐卡果然每天同我一起出發(fā)，背了畫夾去作畫。一幅肖像收費(fèi)二十元到五十元不等，每天可以畫上三五幅，也有免費(fèi)的，比如給孩子——其實(shí)賺不太多錢，但唐卡，他無限欣喜和自豪，每天都會把零零散散的錢掏出來交給我。不忘說一句，看，這么多。

忽然意識到，他從來不曾用任何方式去賺過錢，他沒有獲得過。他根本就不需要金錢，他可以完全對錢沒有概念。即使揮金如土。他是花過大錢的，卻為賺得的小錢如此歡喜。

唐卡，他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呢，那樣門第森嚴(yán)、富有高貴的家，還不曾淹沒他心靈中最純真的一處。

或者，正是如此，他選中我，正是如此，他才一直不曾學(xué)會用經(jīng)濟(jì)來衡量自己生活的改變，享受著這一窮二白的簡單生活，并自得其樂。

唐卡說：“攢起來，給你買鉆戒。”

“嗯，”我用力點(diǎn)頭，“一定要鉆戒，最少一克拉。”

“沒問題，”唐卡自信滿滿，“我會越來越賺錢的。”

我沒有告訴他，我只想他能一直這樣地，賺取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