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一直都不敢穿著它下樓,春天來了,她心里想,或許初夏穿上才會更好看。
初夏了,每片陽光都透著一份季節(jié)新生的勇氣,可是她卻又開始覺得還是韻味濃厚的秋天里,她穿上它踩著落葉走近他的情景比較像一幅完美的圖畫。
就這樣,春許夏,夏許秋,一件旗袍里藏托住的心思越來越厚實。
當(dāng)秋天終于來到時,她卻聽到他要離開的消息。
那天,她走在風(fēng)里,走在落葉里,始終走不出自己。陷在感情里的女子,即便是退縮,即便是好好地裝出了一個堅強(qiáng)的自己,可自己看到的自己卻永遠(yuǎn)是傷感疼痛的。
她低著頭,走過最后一棵梧桐樹,卻沒想到會看到希望。是他的腳尖,在走向自己,停下。她緩緩地抬起頭看到他的微笑時,恍如隔世。
他說他喜歡這條老街,喜歡這里的舊建筑。他不想退房,一年后他還會回來。
她聽了心都快跳出來了。她對他說每個周末她都會來幫他打掃,房子要有人氣,才會像家,才會溫暖,才會讓人跑得再遠(yuǎn)也想回來。
她不知道他跑得有多遠(yuǎn),她只知道每天再忙也要去他的房子里看看。
那房子在她每天的精心照料下不見半點灰塵,當(dāng)一切都收拾好了,她會洗干凈手換上那件白旗袍,在房子里緩緩地行走。她什么都不去想,好像就是為了要把它穿給一個叫“他的房子”的人看一看。
他會偶爾來一次電話。她偶爾也會想,哪一天去看看他吧?就是春天吧,暖暖的,穿著旗袍去。
但依然是春許夏,夏許秋,秋深了,冬天也過去了,春天又近了。他說要回來了。那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雨,仿佛要把一切都洗干凈。她很想穿著白旗袍去接他,卻又不想讓雨點淋濕了它,于是想,反正他是要回到家的,那么就等到了家里再為他穿上它吧。
等了好久,終于看到他下來:他一只手里是行李箱,而另一只手里,卻也是一只手。
那個緩緩地從火車上走下來的女子,在這個大雨淋淋的春季里,穿著一襲白色的旗袍,她那么甜蜜地站在雨中,泥水那么甜蜜地濺上旗袍,她沒有嫌臟,沒有不美。
雨飛進(jìn)傘下,飛到她的臉上。
她沒有走向前,她退回房子里,把鑰匙交給房東。
她沒有去弄清那個白旗袍女子究竟是他的什么人,她也沒有去猜測當(dāng)他看到自己穿白旗袍時,眼里會是光芒還是遺憾。她只是把那件白如月光的旗袍一直掛在單獨的衣柜里。
從此只看,不穿。從二十年前,一直到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