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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問 第 八 章(1)

羊哭了,豬笑了,螞蟻病了 作者:陳亞珍


黑暗中天光一點點顯現(xiàn)出來,誰家的老公雞叫了一聲鳴,世界就又漸趨于沉默了。這應(yīng)該是個極平常的日子,但在霧靄中仿佛隱匿著一種不祥的東西……天亮的時候,我聽到風(fēng)中有人在嚎啕大哭,聲音里充滿了迸濺的血紅!

老邁的久妮嬸坐在破敗的貞節(jié)牌坊下老淚縱橫。她的哭聲由小到大,由淺淡到濃烈。奇靜空曠的村落被她傾盆暴雨樣的哭聲驚醒了,有幾條狗像嗅見了肉腥味兒,不暇思索地竄過來,望著哭泣的久妮嬸狂吠著。圈里臥著的牛們側(cè)耳一聽也開始笨重地站起來,傾聽這一刻的意外。臨街的一家門開了,探出半張臉,目光沿村街漫過來,終于“哐咚”一下落在牌坊處僵住了。一時間哭聲如同暴漲的河水蔓延了整個村莊,人們從夢中匆匆醒來,衣服都沒有穿齊整就從各家院門跑出來,表情各異地跌進(jìn)了迷惑的云霧里,這其中也疊印著我的影子。

久妮嬸什么時候在貞節(jié)牌坊面前哭過呢?貞節(jié)是她的形象,堅強(qiáng)是她的質(zhì)地,半個多世紀(jì)她站在這里都是驕傲無比??蛇@一刻她哭什么呢?我的魂魄從人群中穿過,有人在講述著久妮嬸和一個姑娘的事情。久妮嬸信守諾言一生未嫁。五十多歲從外面抱回一個女嬰,取名豆花,意在為她養(yǎng)老送終??砍匝蚰涕L大。找了同村一個男孩做丈夫,結(jié)果男人出去打工三年至今杳無音信。豆花出去尋夫,尋來尋去就到城里以賣淫為生,名聲已是滿城風(fēng)雨。威風(fēng)了一生的久妮嬸接受不了,就要動家法。誰也沒想到時至今日她還念著“貞節(jié)”二字。

而這一刻,豆花打扮入時,花枝招展地站在久妮嬸面前。具有勢不兩立的挑戰(zhàn)性。人們看到在貞節(jié)牌坊前,不可避免要進(jìn)行一場決斗!

瞎眼久妮嬸要豆花跪下。豆花不跪。久妮嬸用拐杖沖豆花的腿彎上一棍子過去,豆花撲通脆下了,但又奮力地站起來。久妮嬸就手持著拐杖攆著豆花喊打,她要豆花跪在貞節(jié)牌下動家法。可豆花說國法都管不了她,家法算什么。于是就圍著貞節(jié)牌坊跑起來,八十多歲的久妮嬸不是豆花的對手,累得氣息奄奄,但她還是利用拐杖勾,智慧地把豆花準(zhǔn)確地勾了個趔趄,力大無比地揪住豆花的長發(fā)讓她的腦袋往牌坊上撞,說你這該死的,挨千刀萬剮的!你讓千人騎萬人過,你這沒有羞恥的東西,你就是掙下金山銀山老娘我也不稀罕!

豆花翻過身來哈哈地笑了,笑得慘烈,笑得讓人心里發(fā)憷!她把久妮嬸一頭撞翻在地下,扔給久妮嬸一個酷似雄性生殖器一樣的木質(zhì)的東西,看上去在歲月的孤獨中磨礪得發(fā)光發(fā)亮,沾滿了生殖氣味和歷史的痕跡……久妮嬸一看那個“東西”臉色頓然煞白!她一生所保持的形象——貞節(jié)!如同墻倒屋塌成了一片廢墟……

豆花說你這瞎眼婆,你以為你貞節(jié)嗎?那個自淫自樂的臟東西在你被窩里捂了多少年?你不敢用活人的東西,你一生都用這個東西消磨黑夜的孤獨和排泄你的騷情。一個男人從你身邊走過,你那獨眼亮得恨不得把人家的衣服扒光!你的目光跟蹤男人比風(fēng)都快。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口口聲聲貞節(jié)、貞節(jié)。都二十一世紀(jì)了還給我講貞節(jié)。你貞節(jié)嗎?你沒有能力讓我上學(xué),我沒有文化,你給我找下的男人下落不明,我不靠自己的身體拿什么資本養(yǎng)活你?我都三十多歲了,還有幾天掙頭,就你給我找的那個氣悶心,就是有下落又能掙幾個?能養(yǎng)活我?你想把我拴在你的褲腰邊上侍候你,你有這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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