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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擇

煙嬌百媚 作者:水未遙


更深露重,初秋的深夜,微寒。

就在慈寧宮那邊,純妃佟佳仙蕊請求覲見太皇太后的時候,景寧剛好途徑南三所,走到景和門。

前方不遠(yuǎn),是乾清宮。

巍巍宮殿,流不盡那寶相莊嚴(yán),尊貴奢華。

單翹雙昂七踩斗栱的房檐,檐角,蹲著猙獰莊嚴(yán)的脊獸,金龍和璽的彩畫,三交六菱花的隔扇門窗。殿前的金柱間設(shè)屏,屏前設(shè)寶著座,鋪墁的金磚,月臺寬敞,左右分別有銅龜、銅鶴、日晷、嘉量,以及那鎏金的香爐。

偌大的殿宇樓臺,處處奢華,處處尊崇,目之所及,步之所及,皆精細(xì)到了極致。

正南方向的太和門、金鑾殿,御門聽政,雄辯滔滔,是男人施展陰謀與陽謀的戰(zhàn)場;而環(huán)繞三面的東西六宮,一片脂粉凝香,卻也是戰(zhàn)場,沒有硝煙的,女人的戰(zhàn)場。

乾清宮,作為中軸,連接了風(fēng)云詭譎的廟堂與血雨腥風(fēng)的宮闈,令人凜然,敬畏,望而卻步,卻也是人世間最森嚴(yán),最涼薄,也最無情的地方。

今夜,是她第二次來這里。

第一次,是侍寢承歡。

乾清宮的寢殿口把守著隨侍的太監(jiān),守了大半夜,卻絲毫不見任何的疲倦,眼眸精光閃爍,不似一般的人。

景寧走過去的時候,正巧那巡夜的衛(wèi)隊剛剛查視而過。

守夜的太監(jiān)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她,卻并不識,厲聲阻攔,見到她手中的螭龍玉牌,才斂去凌厲,躬身行禮,便去側(cè)殿請示內(nèi)務(wù)府總管李德全。

景寧輕輕摩挲著大理石玉砌雕闌,靜靜等待,還未見到人,心中,卻已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此番來乾清宮,似乎,是太輕率了。

倘若,寢殿里頭有侍寢的妃嬪,那她……

駐足的片刻,她握著的手攥成拳,踟躕了一下,卻是轉(zhuǎn)身就走。

“寧主子,留步……”

身后,低低地傳來李德全的聲音,悠長卻不陰柔,反而帶著一股少有的磁性。

景寧腳下一滯,訕訕的,轉(zhuǎn)過了身。

“總管大人。”

李德全剛剛還在打瞌睡,此刻急急趕來,臉上還印著睡痕,“寧主子是來找萬歲爺?shù)模俊?/p>

景寧有一絲的猶豫,卻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權(quán)力的庇護(hù),建立在沒有觸動更大的權(quán)力或當(dāng)權(quán)者地位的基礎(chǔ)上,若是犯了忌諱,若是被猜忌,被疑心,唯一的下場,恐怕就是被鏟除。

白日里,太皇太后戒嚴(yán)了符望閣,蘇嬤嬤又認(rèn)出被錯帶進(jìn)南三所的是自己,恐怕,過不了今夜,她便會兇多吉少。思來想去,唯有,來找他。

“皇上他……安寢了吧……”

話剛出口,景寧啞然失笑,暗嘆自己問得多余。都已經(jīng)丑時了,合該是睡下了,只是不知,今夜侍寢承乾宮的,是哪位娘娘。

“萬歲爺還沒睡呢,不過不在寢殿,在暖閣里批閱折子,這幾日連著熬夜,奴才們看著都心疼,寧主子好歹給勸勸吧!”李德全兀自絮絮叨叨,絲毫不像在其他宮人

面前那般刻板嚴(yán)肅。

景寧跟著他一路走,耳目朦朧,如墜云端。

東暖閣離著寢殿不遠(yuǎn),輕輕扣了扣門,聽見里面?zhèn)鞒鲆宦暋斑M(jìn)來”,李德全便推開了那厚重的殿門。

“吱呀”的一聲,很輕很輕,但因著寂寥的夜,顯得格外悠長靜謐。明黃案幾前的人未曾抬頭,手上不停,卻是朝著門外揚(yáng)了揚(yáng)手,“不必再勸了,朕再看個把時辰,就回寢殿去了!”

半是敷衍,半是商量的語氣,不帶絲毫的架子,那清淡的月光順著窗欞輕輕流瀉,灑在一襲明黃的錦緞龍袍上,袍內(nèi)露出雪鍛的云紋鑲邊,映著如練的月華,泛起了一抹迷蒙的銀光。

他整個人就籠在那層微芒中,淡如煙塵,仿佛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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