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她抬頭,向?qū)γ鎸庌墓殴值匾恍Α?/p>
“六哥,你說好不好?”
寧弈望著她,半晌溫和道:“妹妹,你傷心瘋了。還是去休息吧?!?/p>
“是啊,六哥,以后就是你辛苦了?!鄙貙幘従徴酒?,不再看太子一眼,“你可得千萬保重身體?!?/p>
“韶寧,你長大了?!睂庌男牢康乜粗?,“閨中小女已長成,懂得為父皇兄長分憂,哥哥真為你高興?!?/p>
韶寧臉色變了變——她已經(jīng)到適婚年紀,按說早該指了駙馬,仗著父皇和太子寵愛,一日日拖著??扇缃?,誰還會如大哥般幫她找借口?誰還會如大哥一般,為她頂著朝臣壓力,送她去青溟自由讀書?
血海翻覆,權欲詭譎,一朝間,至親永別。
少女搖搖欲墜立著,衣袖下手掌成拳,攥得死緊。
一場皇家血雨腥風博弈,寫在史書上不過是輕描淡寫四個字“庚寅之變”,正如那些人命,注定只是冷冰冰的死亡數(shù)字。
死亡數(shù)字極為龐大,楚王殿下帶領三法司,窮追猛打斬草除根,太子黨以及疑似太子黨們,成為庚寅之變的犧牲品。天盛十三年的春末夏初,天街落了人頭無數(shù),多年后刑場青石板縫里,依然有洗不去的暗黑血跡。
太子被廢為庶人,葬于京郊,子女流放北疆,世代不得回京。
牽涉到構(gòu)陷開國老臣舊案的五皇子被勒令交出御林軍指揮權,出京去江淮道查看貫通南北兩地的龍川運河工程——該工程剛剛開始,預計三年內(nèi)完工。三年之內(nèi),五殿下除了逢年過節(jié)或皇帝特召,很難有空回京溜達了。
七皇子倒是順利從舊案中脫身,卻也從此收斂了許多,閉門謝客讀書。
皇朝繼承人死,最受寵的兩位皇子連遭黜斥,與之相對的是一直不受重視的楚王殿下水漲船高。天盛十三年六月,帝賜楚王三護衛(wèi),掌長纓衛(wèi),于親王儀仗外加一二三等護衛(wèi)共十六員,領戶部,并掌京畿水利營田事務。
殊榮和實權,接踵而來。
庚寅事變后的寧弈,讓皇帝也很放心。在新一輪洗牌中,朝中諸般要職逐漸空出,寧弈并沒有急著安插自己的勢力——這些年他從未收納門客結(jié)交外臣,光桿王爺一個。
他完全是個忠心為國的親王形象,只是做好自己的事,諸般職位,依舊按照舊例,由各級官署推舉,以及通過青溟書院選拔。
只有鳳知微清楚,寧弈不需要培養(yǎng)門下,青溟,本來就是他的。
鳳知微也升官了,還沒就職就升職,因為救援公主有功,除朝華殿學士職不動外,兼升右春坊右中允、青溟書院司業(yè),前者是太子侍讀,負責太子奏請講讀,現(xiàn)在沒有太子,只是虛銜,后者則很有用——青溟書院副院長。
鳳知微接旨,心中很悲傷——姑娘我實在不想和楚王殿下有任何交集啊……
她的新府邸也在西華巷,和秋府遙遙相對,這是她特意選的。這次事變落馬了一批太子黨,其中原右中允被充軍流放,她便要了他家府邸,和舅舅做了鄰居。
秋府最近日子也不好過,秋尚奇一直和五皇子走得很近,現(xiàn)在則陷身官司之中。
大越近年來不斷叩邊,天盛帝很頭痛。秋尚奇自從和“國士”魏先生交好之后,突然聰明了許多,特地獻計說大越地處天盛東北,地薄人悍資源緊缺,以致有擄掠搶劫之事,不如在邊境開放“馬市”,以越馬和內(nèi)地鐵器米糧布帛互市,可保一方平安。
天盛帝采納了計策,事情卻發(fā)展得不如意,大越不守規(guī)矩,賣的是瘦馬,卻強行索要高價,甚至“朝市暮寇”,早上賣了一批瘦馬,晚上再搶回去。
天盛帝大怒,朝中御史趁機彈劾,秋尚奇焦頭爛額。
鳳知微坐在自家小亭中,遙遙望著秋府飛檐微笑品茶,心想該在什么時候以什么身份,去好好拜訪一下秋府呢?
突有小廝帶了個內(nèi)侍進府,來人神神秘秘,過了半晌,鳳知微神神秘秘把人送出去。
隨即站在門后沉思——韶寧找自己,有什么事?
忽然想起最近忙著搬家,把那天問顧南衣的問題忘記了,趕緊再問。
“你那天說你是什么來著?可以說完了吧?”
“哦?!鳖櫳贍斦谇煤遥罱陨狭诉@個,聽見這話,不急不忙,答:“……我是你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