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明德遲疑起來，但是最后，他決定投降。一位副市長的權力發(fā)揮了巨大的作用，對權力的畏懼和崇拜壓倒了一位老官僚的機變，或者，他以為關小予早就查清楚了，現(xiàn)在只不過是在試探他是否說謊，最重要的，他永遠不會明白關小予為什么會給他打這個電話。他囁嚅著說：“天信證券的朱總，大千集團的胡總，就我們仨。關市長，慶典是市中區(qū)政府搞的，我以為跟市里面沒有什么關聯(lián)，又跟我們沒有業(yè)務往來，你看，我真該死，忘記了錦繡園區(qū)是關市長您直接分管的項目……”

“慶典參不參加沒有什么關系，但是，你把公積金的錢通過天信證券流到錦繡園區(qū)去，出了問題，這就關系大了！你考慮過后果嗎？”關小予威嚴地說。

沉默，五秒鐘，副市長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后，關小予一瞬間有種近乎癱軟的輕松。剛才一兩分鐘的電話，短促的交鋒，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體力和腦力，他的緊張甚至遠超過對方。他并沒有把握壓服對方，施明德不是他直接的下屬，如果他不買他的賬，對他進行柔軟抵抗，他也奈何不了對方，但是他的突然襲擊在第一時間就擊潰了對方的心理防御，或者說對方對權力根深蒂固的敬畏讓他獲得了成功。尤其精彩的是，當他知道參與釣魚的人有天信證券的所謂朱總時，心念電轉(zhuǎn)，靈機一動，突然兇狠出手，把一瞬間的猜測當成一種看起來了然昭然的事實像手榴彈一樣扔了過去。這是一種冒險，一種訛詐，但是，他取得了完美的戰(zhàn)果，施明德被炸暈了。雖然施明德沒有開口說話，沒有回答他，但是，如果施明德沒有把公積金的錢這樣操作，他肯定會立刻跳起來驚奇地反詰他，遺憾的是，這位公積金主任什么反應都沒有，那一瞬間他的頭腦中肯定一片空白，肯定奇怪關小予怎么會知道，他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和正確的應對，老官僚的經(jīng)驗輸給了年輕人的技巧和權力的力量，五秒鐘肯定了一個真相，決定了一場權力戰(zhàn)爭的格局和走向，甚至，最后結(jié)果。

幾分鐘后，關小予給市委書記打了一個電話，然后，他前往醫(yī)院。

在考慮如何行動時，副市長遲疑過是否依然像從前那樣保持隱蔽行動，但是最后，他決定親自向市委書記反映。他剛才跟施明德通過話，接下來發(fā)生任何情況，某些人都會輕而易舉猜倒是他所為，所以索性表現(xiàn)坦然一些。雖然直接跳到前臺表演，不是他最初的計劃，但是戰(zhàn)爭的特性就是它的變化莫測，沒有必然的規(guī)律和一成不變的作戰(zhàn)方案，他必須順應形勢，積極應變。當然，因為涉及到錦繡園區(qū)，這算是他的工作范疇，一切行動，哪怕是陰謀，只要在工作的名義下，就會冠冕堂皇，理直氣壯。

市委書記聽了他的情況反映后，甚至沒有慎重地核查證實，就已經(jīng)暴怒——他一直擔心的事終于發(fā)生了，而且早已發(fā)生了！他低低地怒吼：“這不是貪污，但是有可能比貪污受賄更加嚴重十倍。”

關小予這時候知趣地扮演勸慰的角色：“先確認這些資金流向是最重要的，查清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違規(guī)操作，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