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車被踩下,輪胎在地面上摩擦發(fā)出刺啦的響聲,像是頹然崩斷的琴弦。梁淮則忽然翻箱倒柜地在車里找東西,終于,在副駕駛座的柜子里,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沙丁胺醇氣霧劑。
啪的一聲,氣霧劑的蓋子被打開。梁淮則用力搖晃了幾下氣霧劑,動作連貫地越過駕駛座與副駕駛座的障礙,半伏在霍音的身上。這樣的動作足夠曖昧,但隔著一個梁慕堯,反倒是溫馨許多。
“把頭抬起來,別著急,慢慢來。”
梁淮則用手托住她的腦袋,將她的脖子微微抬起,然后順利地將氣霧劑塞進她的口中。
他一臉的耐心:“我數(shù)一二三,你就一二三吸氣?!?/p>
“好?!被粢羝D難點頭。
氣霧劑是要配合按壓的,霍音因為哮喘發(fā)作太久,儼然已經(jīng)失去了力氣,所以只能由梁淮則代勞了。梁淮則數(shù)著一二三,霍音就配合著吸氣吐氣,沒過多久,她的呼吸就平復(fù)了,臉色也開始恢復(fù)正常。
在看到她恢復(fù)之后,梁淮則才慢慢地從她的身上退下去。其實,這樣呼吸配合的事情很難做到,梁淮則跟白微嬈也是嘗試了無數(shù)次,才配合得天衣無縫。然而,他卻沒有想到,自己和霍音的第一次合作,居然就這樣的成功。
真是……匪夷所思。
“梁淮則,這次真是謝謝了。要是沒有你,剛才我真的差一點就沒命了?!被粢魧⒘鑱y的頭發(fā)勾到耳后,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她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他:“對了……你怎么會想到在車里放沙丁胺醇的?”
“這是為她留下來的一個習(xí)慣?!绷夯磩t輕輕地握了握手里的氣霧劑,他忽然覺得那不足分兩的東西,重如千斤。他偏過頭看霍音,語氣自嘲,“有一次她突發(fā)哮喘,揪著胸口差點窒息,從那以后我就心有余悸了。要不是剛才慕堯叫你媽媽,我大概也很難想起來這件事了?!?/p>
這個她是誰,霍音不用腦子就能想到。世界上患有哮喘的人很多,但是能讓梁淮則心有余悸的,只有那一個。
梁淮則笑了笑,嘴角揚起的笑容諷刺而卑微:“霍音,你大概沒有發(fā)現(xiàn)吧,家里每個地方都擺著一個白色的小藥盒,那里面放的都是沙丁胺醇。其實,她走了之后,我曾經(jīng)發(fā)了瘋地丟掉了她所有的東西,但是醒來之后,卻又忍不住一樣一樣地撿了回來。
“不能在視野里看見沙丁胺醇,我會覺得很不安心,就好像她犯病的時候我不能隨時給她找到藥,那樣的感覺,就像心被時時刻刻地吊著,很難受。所以,從那以后,我就一直把那個習(xí)慣保留著。大概也是因為,這樣能讓我感覺到,她還活在我身邊吧?!?/p>
“梁淮則,你應(yīng)該很愛她吧。”說完,霍音下意識地看了看他。
四目相對,梁淮則在看她,她也在看他。情緒在目光中醞釀,霍音差一點把自己當成了白微嬈。
梁淮則不說話,只是笑。梁慕堯趴在他的膝蓋上,乖巧地閉上了眼睛,梁淮則動作溫柔地撫順梁慕堯柔軟的頭發(fā)。日光從車窗外照進來,暖暖地映在兩人重疊的身上,一大一小,時光似乎就定格在了這一刻。
霍音知道,白微嬈雖然死了,但她卻活在梁淮則生命里的每一個角落,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