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春天的聲音(2)

萬物有靈且美 作者:【英】吉米·哈利


盡管寒風掃過我的臉頰,我還是禁不住愣站著欣賞這一幕動人的畫面。干了這么多年的獸醫(yī),我始終無法了解生命的奇跡。

幾天后,我又在電話中聽到了班先生的聲音。那是個禮拜天的下午,他的口氣緊張而惶恐。

“吉米,我的羊欄里進了條狼狗,鄰居說它把羊群追得四處逃散,羊欄里亂成一團。吉米,那景象真的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p>

“我馬上來!”我掛上話筒趕忙走向車房。我已經(jīng)想象到了那一幕情景:滿地躺著羊尸,每一只羊的喉嚨都被撕裂了,地上散亂著破碎的肢體。我見過這種景象,也吃過這種苦頭,因為沒死的羊就得把它們的傷口一針一針地縫好再上藥、包紗布。在路上的時候,我擔憂地朝皮箱中看了一眼那些縫合的工具。

班先生的羊欄就在村路邊上,當我下了車,雙手搭在石墻上往牧場里瞧的時候,我的心撲通撲通的幾乎跳出了胸口。眼前的景象比我想的還糟:沿著草坪的斜坡上橫七豎八地倒著50只左右的羊,每只羊都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班先生躲在農(nóng)舍里,不敢往外瞧??吹轿襾淼臅r候,他揮揮手和我打了個招呼。

“把你看見的情況告訴我,我不敢親自過去看。”

我轉(zhuǎn)身又走回牧場上將羊一只一只地翻開。它們有些完全失去了知覺,有些則處于昏迷狀態(tài),但沒有一只能站起來。我在草坪上愣了半晌,心里非常納悶。終于,我朝農(nóng)舍叫道:“班先生,你還是過來一趟吧!有件事非常奇怪!”

“你瞧,”我在他猶豫地走過來時對他說,“羊身上沒有半滴血,它們的脖子也沒有被咬破,但每一只都倒在地上。這到底怎么回事?”

班先生彎下腰打量著地上的一只羊,然后緩緩地抬起頭:“應該是我問你怎么回事才對!”

我雖然困惑地說不出話來,但是在我記憶的深處仿佛有一只鈴鐺在告訴我些什么。我瞥見前一陣子接生過的一只母羊躺在腳邊,它睜著兩只空洞的眼睛,口鼻間流出了濕漉漉的分泌物,腦袋還不時地搖搖晃晃……我見過這種癥狀。我趴在地上,把耳朵湊近它的鼻孔,并聽到呼吸中夾雜著嘎嘎聲——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是缺鈣癥!”我說完,飛快地順著草坡奔向汽車。

班先生莫名其妙地跟著我跑來:“你沒說錯吧?那種鬼病不是只有生產(chǎn)完的母羊才會得嗎?”

“通常是的,”我喘著氣說,“但突如其來的驚恐也可能導致。”

“怎么可能呢?”班先生不解地問,“我從沒聽過會有這種事。”

我沒理他,因為我不想跟他解釋副甲狀腺在緊急情況時如何會分泌失調(diào)。我擔心的只是醫(yī)藥箱里的鈣夠不夠50只羊用。打開皮箱的時候,看到紙盒中列滿了覆有錫帽的小瓶子,我這才松了一口氣——一定是最近才補充過的。

我選了一只母羊,將鈣注入它的靜脈,并靜靜地觀察它的反應——如果我的診斷無誤的話,這一針該會立即見效的。不一會兒,那只母羊恢復了知覺,然后用胸部頂著地面,掙扎著想站起來。

“沒錯,我們立刻開始。”我說,“采用皮下注射比較省時間?!?/p>

于是班先生幫我把羊的后腳抬高,這樣我好在它們的胯下找一塊毛較少的地方下針。當我們進行到坡頂最后幾只羊時,下面的羊已經(jīng)能夠站起來并踉蹌地走動了。

這是我一生中最興奮的時刻,因為我看著絕望變成希望,死亡變成生機——一切都是在幾分鐘之內(nèi)發(fā)生的。

我把空藥瓶扔回皮箱中的時候,班先生疑惑地看著最后一只羊站了起來。

“吉米,我從沒見過這種事?!彼D(zhuǎn)過頭來,那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孔皺成一團,“我相信它們是被狼狗嚇出了缺鈣癥,但是怎么可能沒有一只幸免?”

“班先生,”我說,“我也不知道。”

30年后的今天我還是不知道。誰能告訴我,為什么50只羊都會同時得了缺鈣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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