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試著挽救我的生日會。我們穿過尤蒂卡[1]廣場來到斯通豪斯餐廳,我們打算在那里享用一個美味的像樣點的蛋糕。外婆點了兩杯紅酒,我點了一杯啤酒,外加一個巨大的、甜膩膩的魔鬼蛋糕[2]。(我們就喜歡反其道而行之。)
外婆不會粉飾太平,當作媽媽什么都沒說過……她出現(xiàn)過……給她機會……蠢話……廢話……蠢話。外婆的方式更實際,冷酷千百倍。
“你媽媽太軟弱,她只能通過一個男人來體現(xiàn)她的身份。”她邊啜飲著她的紅酒邊說道,“可是遺憾的是,她選擇了一個非常糟糕的男人。”
“她永遠不會變了,是不是?”
外婆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頰,“有可能會的,但我實在是沒有把握,佐伊小鳥。”
“我最喜歡您外婆,您從來不會對我撒謊。”我說道。
“謊言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至少從長遠的眼光看,它不能讓事情變得更簡單。最好是說實話,然后用誠實的態(tài)度把一團亂麻慢慢解開。”
我嘆口氣。
“甜心,你是有一團亂麻要解嗎?”外婆關心道。
“是的,但是遺憾的是,這是一個不誠實的亂麻。”我朝外婆靦腆的笑笑,向她說明了我那個災難多發(fā)的悲傷生日。
“你知道,你應該把男朋友的問題理順了。希斯和埃里克不能這么長時間的共存。”她舉起手指,粗略地比了一英尺“這么長”的一段距離。
“我會的,但是從我在那件連環(huán)殺人惡魔事件中救了他之后,他就在醫(yī)院呆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然后他的父母帶著他乘坐噴氣飛機去凱門島度圣誕節(jié)的假期了。我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看到他了。所以我真的還沒有機會來處理希斯和埃里克的問題。”我沒法直視外婆,專心地刮著盤子底部。這個“連環(huán)殺人惡魔”事件完全是胡說。我是真的救過希斯,但絕對不是從瘋子手中救出來這么簡單。我是從一群怪物手中救出他的,而我最好的朋友,不死的斯蒂芬·雷,曾經(jīng)是(有可能現(xiàn)在還是)這群怪物的領導。但我不能全盤告訴外婆。我不能告訴任何人這件事,因為隱藏在這件事背后的幕后推手是暗夜學院的最高女祭司,我的導師,娜菲利特能夠通靈。她似乎還不能閱讀我的思想,至少不能讀懂,但如果我告訴某人——她讀了他或者她的思想——那么我們倆都會有麻煩的。
談話陷入低谷。
“或許你可以回家,然后解決這個問題,”外婆建議。然后她看到我震驚的表情補充說道,“我的意思是,把生日-圣誕禮物的問題解決掉,而不是希斯和埃里克的問題。”
“哦,好的。是的,我應該解決好。”我停下來,仔細思考她剛才的話,“你知道,那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我的家了。”
“我知道,”外婆笑著說道,“我為你感到高興。你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佐伊小鳥,我為你感到驕傲。”
外婆和我一起走回我停放大眾名牌[3]甲殼蟲的地方,我們擁抱著道別。我再次感謝她送了我那么棒的禮物,我們倆人都回避提到我媽媽。這不是一個很適合提起的話題。我告訴外婆我會回到暗夜學院,處理好朋友的問題,我也希望這樣做。但是我卻發(fā)現(xiàn)自己朝著市區(qū)的方向開去。再一次。
過去一個月來,每天晚上,我都會找一個很爛的借口,或者自己偷溜出來,在塔爾薩鬧區(qū)的街道上徘徊。徘徊……我暗自哼了哼。這個詞很好地形容了我現(xiàn)在的行為,尋找我最好的朋友,斯蒂芬·雷,她在一個月前死掉了,然后變成了不死的怪物。
是的,這件事聽起來就很奇怪。
新生死了。我們都知道。自從我來到暗夜學院,我已經(jīng)親眼見證了三人中兩個人的死亡。好吧,因此每個人都知道我們也是會死的。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新近死亡的三個新生又復活了,或者又活過來了,或者……該死!我想最簡單的描述是,他們變成了吸血鬼僵尸:行走的不死怪物,嗜血的怪胎,身上沒有絲毫人性殘存。而且他們渾身散發(fā)著臭味。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很不幸地見到了最初死亡的兩個新生,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幽靈。然后人類青少年接連被殺,看起來有人試圖把殺手的罪名安到一個吸血鬼身上。因為我認識前兩個被殺死的男孩,因此我被卷入進來,而警察的注意力甚至一度轉移到我身上。當希斯成為第三個被攻擊的人時,我就涉入得更深了。
我當然不能讓他被殺死。另外,我們因為偶然的機會結下烙印。在阿芙洛狄忒的幫助下,我知道了如何通過烙印找到希斯的方法。而警察則認為我把狀態(tài)及其糟糕的希斯從人類連環(huán)殺手手中解救了出來。
我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不死的最好的朋友,還有她那些令人作嘔的手下們。我在那里(這個“那里”是指在塔爾薩一個廢舊的車站下面一個老舊的禁行隧道里)解救了希斯,并遇到了斯蒂芬·雷?;蛘咚z留的東西。
你看,第一個問題是,我不相信她身上所有的人性都被摧毀,就像其他不死怪物和那些骯臟的試圖咬死希斯的前新生表現(xiàn)出來的一樣。
第二個問題是娜菲利特。斯蒂芬·雷告訴我,娜菲利特隱藏在他們那些不死怪物身后。我知道這是實情,因為就在警察到來之前,娜菲利特給我和希斯下了一道可怕的符咒。我認為是為了讓我們忘記在隧道里發(fā)生的一切事情。我認為它對希斯起作用了。但是它對我只起到短暫的效果。放到我身上的符咒被我用五種元素的力量打破了。
長話短說。自那時起,我一直在煩惱我應該做什么:一,斯蒂芬·雷;二,娜菲利特;三,希斯。似乎在過去一個月的時間里,這三件事情沒有任何起色。
“好吧,”我大聲說道,“今天是我的生日,雖然這對我來說,是一個讓人超級厭惡的生日。因此,尼克斯,我將要向你討一個我喜歡的生日禮物。我想找到斯蒂芬·雷。”我快速加了一個“請”字。(達米恩曾經(jīng)提醒過我,如果是對某個女神說話,最好禮貌一些。)
我根本沒期望會有任何答案,因此當搖下窗戶這幾個字一直在我身邊和腦海中盤旋時,我還以為是電臺里播放的歌曲的歌詞。但是我車里的廣播沒有開,而且這些話沒有伴隨著曲子——另外,它們是在我的腦袋里響起,而不是在電臺里。
我感到緊張,趕緊把車窗玻璃搖下來。
這個周的天氣都有些反常的溫暖。今天的最高溫度幾乎要到15度,這個溫度在12月份來說是很奇怪的,但這是在俄克拉荷馬,反常就是俄克拉荷馬天氣的代言詞。但是,現(xiàn)在接近午夜,溫度已經(jīng)降下來了。但是這對我并沒有什么妨礙。成年吸血鬼對冷的感覺沒有人類那樣強烈。不,不是因為他們是冷酷的、沒有生命的、行走的復活肉身(哎,雖然斯蒂芬·雷他們可能是這樣的。)只不過因為他們新陳代謝的方式跟人類不同。作為一個新生,尤其是比那些大部分剛剛被標記幾個月的孩子更高級的新生,我對寒冷的抵抗力已經(jīng)比人類小孩的抵抗力強很多。因此,當冷風灌進甲殼蟲的時候并沒有讓我多憂心,這也是為什么當我打了個噴嚏,感覺有些毛骨悚然的時候感到很奇怪的原因。
哎喲,這是什么味道?貌似發(fā)霉的地下室的味道,或者雞蛋沙拉沒有冷藏好,或者所有的垃圾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這股令人作嘔的味道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哈,該死!”我終于意識到這股味道的來源,我一打方向盤,甲克蟲立馬躥出三條車道,停在鬧區(qū)公車站偏北一點的位置。我?guī)缀鯖]有時間搖上車窗玻璃,并把車門鎖上(如果我的第一版《德庫拉》被撕毀,我會死的),我鉆出車子,急忙沖到人行道上,我筆直地站著,大口呼吸著空氣。立刻就嗅到了這股味道。哈。這股刺鼻的味道,簡直沒法忽視。我像一條行動遲緩的狗一樣抽著鼻子,在鼻子的帶領下,我在車站令人安心的燈光中沿著人行道走了下去。
我在一條小巷中看到了她。開始我還以為她倚靠在一個盛滿垃圾的大垃圾袋上,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我要帶她脫離這種生活——我一定要找到辦法把發(fā)生在她身上這些可怕的事情解決掉,并在此之前保證她的安全?;蛟S她可能需要再死一次。不!我拒絕這個念頭。我曾眼睜睜看著她死掉一次。我沒法再一次經(jīng)歷。
就在我要奔向她,準備抱住她(秉住呼吸),告訴她我會解決一切事情之前,那個垃圾袋發(fā)出呻吟聲,并移動起來,然后我意識到,斯蒂芬·雷并不是在垃圾中挖掘,她正在啃咬一個流浪漢的脖子。
“哦,該死!哎呦,你必須馬上停止。”
以非人的矯健,斯蒂芬·雷一陣風似地移到一邊。流浪漢掉到地上,但斯蒂芬·雷仍舊扯著她一條臟兮兮的手腕。齜著牙齒,眼睛閃爍著兇惡的光芒,她朝我嘶嘶叫著。我太厭惡了,以至于忘了害怕,忘了逃走。反正,今天的生日已經(jīng)夠糟糕了,甚至我最好的朋友,不死的怪物也來摻上一腳,我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
“斯蒂芬·雷,是我。你可以關掉那毫無意義的嘶嘶聲了。那不過是吸血鬼老掉牙的小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