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這會兒的樣子一定很英勇:“還要多久能拔下來?”
“累了?那休息一下我們再開始吧。要是疼的話等會兒再給你打一次麻醉,你的牙根是彎的,我懷疑彎度都接近垂直了。”
念想閉了閉眼,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顫抖:“……有全麻嗎?讓我睡死過去算了……”
那醫(yī)生的表情……頓時古怪得像是吞了一只蒼蠅。
這間診療室里安排著兩把牙科椅,中間用一塊磨砂玻璃隔開,顯然是兩個醫(yī)生共用的。念想的位置偏門側,側過頭就能看見門口經過的護士和醫(yī)生。
她覺得她現(xiàn)在一定是出現(xiàn)了幻覺……居然看見徐潤清緩步走了進來。
她眨了一下眼睛,又凝神看去——
咦,好像就是徐潤清?。?/p>
徐潤清在門口停頓了一瞬,垂眸看了眼緊閉著唇、滿含熱淚看著門口的念想后,這才幾步走到正在仔細研究她片子的李醫(yī)生身旁:“什么情況?”
“徐醫(yī)生?”李醫(yī)生看見他有一瞬的詫異。
徐潤清指了指躺在牙科椅上、正費力抬起腦袋看過來的念想:“我的病人。”
“哦,是這樣。左四下面的已經拔出來了,上面那顆牙根有些彎……”
徐潤清“嗯”了一聲,彎腰看了眼電腦屏幕,眉頭皺了皺,出乎眾人意料地說道:“接下來我來吧?!?/p>
語氣雖是詢問,卻完全不容辯駁。
他轉身在牙科椅上坐下,接過護士遞來的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戴上,從操作臺上重新拿了一副未拆封的器械,這才低下頭來看她。
這還是念想第一次看見他戴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時的樣子,那雙眼睛依然還是濃郁的黑,墨色沉沉,卻很清亮。念想凝視他的雙眼時,還能看見眼底深處隱約的一簇亮光。
徐潤清用口鏡看了眼牙齒的情況,眉頭微微皺了一下,皺得念想心驚肉跳的:“是不是拔不出來……”
“別動?!彼f。
念想立刻就不敢動了。
徐潤清先把她嘴里染著血的棉花夾出來,又換了新的墊在她的牙齒邊。這才換了牙鉗,將牙鉗喙準確地放在唇舌側,微微用力。
念想忍不住嗚咽了一聲,那從傷口處傳來的酸痛感簡直要命……
徐潤清垂眸看了她一眼,見她眼里蓄滿眼淚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收了手:“疼?”
念想點頭。
“再給你打一針麻醉,然后就開始。如果疼就忍一忍,五分鐘就好?!?/p>
念想繼續(xù)點頭。
麻醉針頭扎進嘴里已經沒有感覺了,只是效果并不大,念想還是覺得牙疼得厲害,本能地在他用力的時候偏過頭去。
“別動。”他抬手貼在她的臉側把她的臉轉向自己這邊,他靠得很近,近得念想能看清他白大褂上紐扣的紋理。
她微微抬頭,目光落在他胸前的名牌上,那里端端正正地寫著他的名字——徐潤清。
鼻端又溢進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不是任何香水的味道,她聳了聳鼻尖輕嗅了幾下,決定等會兒拔完牙問問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她試圖轉移注意力,目光從他的白大褂到胸口的名牌,再到他的下巴——其實下巴沒什么好看的,被一次性口罩遮了大半,連臉部輪廓都看不清晰……
她有些遺憾地繼續(xù)去研究他的紐扣,研究著研究著就回想起早晨他剛進來的時候一粒??凵霞~扣時的樣子。
她正陶醉著,只聽見“哐當”一聲輕響——
是什么東西掉落在托盤上的清脆聲響。
結束了。
“咬住?!彼f。
念想還有些發(fā)蒙。
徐潤清低頭看了她一眼,戴著口罩只露出來的那雙眼睛里似乎有淺淡的笑意,一瞬間便柔和了些許,他又重復了一遍剛才說的:“咬住?!?/p>
念想愣愣地閉上嘴含住棉花,支吾著問道:“拔……拔完了?”
徐潤清側身從托盤里夾起那顆還沾著斑斑血跡的牙齒在她面前晃了晃:“牙根,彎的。”
念想看著那接近七十度的彎根,心有戚戚然……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見她坐起身來,瞄了眼就在她頭頂不遠處的燈,眼看著她就要撞上去,抬手一推,輕輕移開:“頭暈不暈?”
念想已經從牙科椅上跳了下來,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正頭暈得辨不清方向,捂著嘴點點頭,差點沒站穩(wěn)。
徐潤清正要抬手去扶她,念想已經天旋地轉地又坐了回去:“我有點暈……我要先歇一會兒……”
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