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發(fā)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李白的詩沒有一首不需要背的,莫塵卻唯獨記住了這首沒有選錄在語文課本的《長干行》。當(dāng)她回憶兒時,除了對自己臉皮之厚、性格之野感到羞愧之外,總是會想起一個叫于飛揚的男生。于飛揚白白凈凈、聰明伶俐,像古裝片里拿著折扇最風(fēng)度翩翩的俊朗少年。后來莫塵迷上了《戲說乾隆》,那時鄭少秋還沒有皺紋,能文能武,風(fēng)流倜儻,一個轉(zhuǎn)身一個微笑都能迷死人。夢里的于飛揚就像古裝片里的少俠一樣,溫潤如玉又剛?cè)岵?/p>
莫塵恨死自己了,當(dāng)時榆木疙瘩,否則她和于飛揚當(dāng)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
年少的季節(jié),長了身體,長了智商,唯獨情商一直遲鈍。
那年,莫塵六歲,還扎著小辮子,穿著媽媽改的花衣裳,兩只圓溜溜的烏黑的眼睛轉(zhuǎn)起來像個小精靈。夕陽透過用塑料布釘起來的窗戶照在課桌上,莫塵收拾書包的手仿佛陷在夕陽的余暉里,帶著紅色的光芒。她驚喜地看著,像戴了姐姐的小手鐲一樣。
今天該她所在的小組值日了,莫塵把書都放進書包里,跑到教室后面拿了一把掃帚,扯著嗓門霸道地喊:“我掃這一組。”這一組比較干凈,而且空曠利于打掃。莫塵像戰(zhàn)場上的將軍一樣指揮:“小沫你掃那一組,石頭你掃中間,芳芳掃剩下的一組?!?/p>
莫塵好像與生俱來就具有領(lǐng)導(dǎo)力,但是遇到于飛揚之后她卻完全化為繞指柔了。
那是第一眼注意于飛揚,在塵土飛揚的教室里,他居然巋然不動,認真地玩拼圖,莫塵喊了幾遍讓他讓讓,他居然說“等一下”,要拼好最后一個角。
“讓你拼!讓你拼!”莫塵拿著掃帚揮舞,拼圖瞬間凌亂,有些掉在地上,沾了塵土,灰溜溜地躺在地板上。莫塵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絲毫沒有愧疚感,于飛揚傻愣住了。
“莫塵,你別欺負飛揚,他媽媽一會兒來接他,小心他告訴他媽媽,他媽媽告訴老師,老師告訴你媽媽。”小沫的邏輯全來自她的親身經(jīng)歷,她曾經(jīng)畫“三八線”把同桌氣哭了,那個小女孩就走了這條曲線“復(fù)仇”路線,小沫記憶深刻。
“小沫你居然幫著別人,我以后不理你了。”莫塵氣呼呼地把于飛揚推開,拿著掃帚張牙舞爪地在地上亂掃,動作又急又馬虎。
小時候賭氣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再也不理你了”,說過無數(shù)次,每次都當(dāng)真,結(jié)果都自動恢復(fù)皆大歡喜。如今,一句分手,可能真的分道揚鑣了,不再聯(lián)系,不再關(guān)心,不再有任何瓜葛。人的心原來隨著年齡越來越硬。
第二日,莫塵在上學(xué)的路上,走到通往小沫家的路口時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去小沫家里等她?猶豫來猶豫去,她拿出小豬橡皮扣在手里滾動幾下,猜是正是反,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雖然她投了好幾次反面,最后還是忤逆了天意決定去找小沫,因為小沫媽媽做的糖糕香噴噴的誘惑著她。想到這里,莫塵屁顛屁顛地向小沫家走去。
兩個小姑娘和好如初,一樣扎著兩個小辮子,背著碎布拼成的小書包,穿著媽媽做的布鞋。兩人邊走還邊商量如果于飛揚告訴他媽媽,他媽媽再告訴老師怎么辦。
小沫說打死不承認。莫塵想了想說:“不管用,我媽媽經(jīng)常像警察叔叔一樣審我,但是我總結(jié)了,只要我一哭我媽媽就怕了,流的眼淚越多越好?!彼牒昧?,叮囑小沫,“到時候你使勁掐我,我一哭,老師就不問了。”
上課的時候,莫塵一直擔(dān)心老師會不會叫她問話,每次老師走下講臺,她都以為老師找她算賬來了。瞅著坐在全班最好位置上的于飛揚,莫塵不停暗罵。終于,一天下來老師沒有叫她問話,她卻還是和于飛揚結(jié)下了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