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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風雨滿宮闈(9)

烏夜啼 作者:兜兜么


快天亮的時候,景辭燒得渾身滾燙,她迷迷糊糊聽見白蘇支使半夏去請?zhí)t(yī),又聽她說半夏同院外看管的太監(jiān)起了爭執(zhí),一時之間誰也出不去。她想要睜眼,眼皮卻有千斤重,掙扎了片刻,她又昏睡過去。再醒來時許太醫(yī)正診脈,說些風邪入體,理當疏風散熱的老套話。

景辭撐著身子想起來,外間大約是聽見動靜,只覺得有人撩起床簾,一把撈住她要將她扶住,而她燒得不省人事,前塵舊事都忘腦后,順勢便倚在他懷里。滾燙的額頭貼著元寶領外的一截裸露著的皮膚,燒得人心慌。

“有勞許太醫(yī)先開方子。”他抬高右手,讓她靠得舒服些,白蘇想來搭手幫忙,他道,“不必,你隨許太醫(yī)抓藥。”

“是。”白蘇一番猶疑,抬眼望了望床上半夢半醒的景辭,咬咬牙退了出去。

陸焉這才低頭看懷里的人,巴掌大的小臉燒得通紅,似飲烈酒,醺醺然地望著他,又似望向遠方:“陸焉,我這回可是真病了?!彼膊环Q他陸大人了,委委屈屈的小模樣,像個半大的孩子。

陸焉拂開她額上碎發(fā),冰涼的指腹滑過她熱燙的肌膚,讓她覺得說不出的熨帖,“臣知道,許太醫(yī)已經(jīng)去開方子了,郡主安心睡下,醒時吃幾帖藥就好。”

景辭皺眉,嘟囔道:“我頭疼得厲害……”

他似乎是略嘆了一聲,那嘆息聲細不可聞。他扶著她躺回床上,一雙慣常殺人的手骨肉勻稱,瘦長有力,他輕輕按揉著她的左右太陽穴。本以為她被伺候得舒服了,能靜上一靜,未承想她卻閉著眼仍在嘀咕:“你原就是我的人,升了官就擺起譜來,伺候不好照樣拉你下去打板子?!?/p>

陸焉的手頓了頓,繼而似笑非笑地答道:“是,臣該死,郡主恕罪?!?/p>

外間的風都停了停。

晌午前內務府管事的太監(jiān)都到碧溪閣小書房里回話,這期間景辭醒過一回,進了些湯水,白蘇瞧著左右無人,低聲同景辭說:“奴婢在太醫(yī)院等許太醫(yī)抓藥,讓錦衣衛(wèi)肖總旗攔下了,問說郡主的病況如何,想是榮二爺聽見風聲,著急了吧。”

景辭飲茶漱口,問:“你怎么說?”

白蘇道:“奴婢回肖總旗說郡主已無大礙,過幾日便好?!?/p>

“嗯?!?/p>

她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來了,年前她被太后指給了永平侯次子榮靖,榮靖現(xiàn)領南鎮(zhèn)撫司一職,正五品,掌本衛(wèi)法紀,兼理軍匠,責成皇帝禁衛(wèi)。近年北方無戰(zhàn)事,錦衣衛(wèi)正是武將鍍金的好去處,南鎮(zhèn)撫司又不似北鎮(zhèn)撫司執(zhí)掌詔獄,得罪的人不知凡幾??梢娪榔胶铍m辭官養(yǎng)老,但仍可說是人情練達,老謀深算。

到底是多事之秋,老狐貍都進洞休養(yǎng),懶得蹚這渾水了。

“你扶我坐起來些?!本稗o道。

白蘇抽了兩個厚實的墊子塞在景辭腰后,一面理被角,一面說:“才出太醫(yī)院的門,奴婢又遇上黃進良,馨嬪娘娘也差人來問,郡主的病要不要緊,還問太后幾時回宮,有話沒有?!?/p>

“三姐姐還是同往常一樣,捺不住性子。她問的不是我的病,而是找我要解藥。柔儀宮里搜出來臟東西,她怕被牽連上。也不看看這一下子抓了多少人,真要算起賬來,宮里恐怕連個燒水洗衣的人都沒有了。她急什么呢?就是在我屋后挖出了‘寶貝’,喻貴妃不也還好吃好喝地供著我嗎?!?/p>

白蘇道:“奴婢也是如此說,郡主正病著,旁的事情管不了,請黃公公少安毋躁?!?/p>

景辭道:“說得好,晚上那帖補藥就賞你了?!?/p>

“奴婢可要不起,郡主且喝了吧,早早好起來,等圣駕回宮,還有的忙呢?!?/p>

“得啦,別啰唆了,我自己省得的。陸焉呢?還沒走?”藥,她想起來就覺得苦。

白蘇答:“陸大人忙得很,一上午進進出出的人就沒斷過。連曹得意都來回話,不過他沒說幾句就被請出去喝茶了。曹得意這條哈巴狗,陸大人多半瞧不上?!?/p>

“人都說半夏厲害,我瞧著你這張嘴也不輸她。”景辭長舒一口氣,胸口才好受些,她不由得感嘆道,“西廠越發(fā)風光了,早十年誰想得到大邑朝會冒出個西廠來?總領兩廠,壓服錦衣衛(wèi),好大的聲勢,如果他熬得過,你們就得改稱九千歲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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