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十分悶熱,沒有空調(diào),簡陋的吊扇有氣無力地轉(zhuǎn)著,四處散布的闊葉植物盆栽被吹得簌簌作響。沈秋站在寫字臺前,煩躁地看著眼前謝頂?shù)哪腥?。男人油光锃亮的腦門兒晃得她眼花,手里翻動簡歷的聲音十分刺耳。
“完美的簡歷,真的。我們這樣的小雜志社,還是第一次招到有留學背景的。何況沈小姐年輕漂亮,怎么看都是個人才?!蹦腥吮砬橛悬c夸張,尷尬地撓著他頭頂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根毛,以相當微妙的角度自下而上看著沈秋。
沈秋今天穿的襯衫有點緊,胸口的布料留了一條縫隙,露出點內(nèi)衣的邊角來。
“但是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招滿了。您可以留個電話,以后如果有空缺,一定會第一個聯(lián)系您?!倍d頭主編笑得諂媚,口氣也相當惡心。沈秋知道,只等她轉(zhuǎn)身一走,這份簡歷就會被丟進垃圾桶里。
“我明白了。”沈秋淡淡點頭,狠狠提了一把自己的領(lǐng)口,低頭道,“其實我從剛才就想對你說,陳先生,你年紀也不小了,頭都禿了,留心點自己的眼珠子,小心閃著?!?/p>
她滿意地看到禿頂主編的臉從緋紅變成醬紫色,然后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頭,揚長而去。
八分跟的小高跟鞋,被沈秋踩得噔噔作響,她走出寫字樓,默默數(shù)著“五、四、三、二、一”,電話鈴聲如期響起。
“沈秋,我告訴過你,只要有我沈成陽一天,你就別想在秦城的傳媒圈混下去,我說到做到,絕不夸張?!眹虖埗嫖兜哪幸?,仿佛可以任意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間。沈秋閉上眼,似乎都能看到他那張囂張跋扈的臉。
野種、賤貨、小三生的破爛玩意兒……
幾年以前,沈秋的詞匯量比現(xiàn)在豐富得多,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罵人文化被她帶到海外又帶回來,也絲毫沒有削減的意思。
然而這兩年,她的氣量比原來大得多,再怎么生氣,也不過慢慢消化。發(fā)怒除了讓自己血壓升高,并沒有什么益處。
“沈成陽,你很無聊?!鄙蚯锓藗€白眼,隨后掛斷了電話。午餐時間,她沒空和沒品的人浪費時間。
感謝國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如沈秋這樣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可以去超市買點現(xiàn)成的吃食,不至于被餓死。沈秋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拿了錢包站到收銀臺前。中午的小超市人聲鼎沸,尤其是熟食區(qū)域,到處都是解決午餐的白領(lǐng),香水味和夏日里的汗?jié)n味道混在一起,讓人作嘔。
若是幾年前的沈秋,她是肯定不會去的,然而去年她熬壞了身體,胃相當脆弱,被折磨得久了,再任性的人也會注意飲食和作息。無論生活如何艱難,人總是要活著,沒必要苦了自己。
又是一個小高峰,不少人擁過來結(jié)賬,沈秋往前走了一步,準備付賬。身后有人擠過來,她沒有在意,往前躲了躲。然而身后的人似乎得寸進尺,又往前擠了擠。汗味兒熏得沈秋難受,原本就沒怎么壓下去的火氣噌地冒出來。她想回頭斥責一句,卻突然感到腰間被什么東西抵著,手中的錢包被人一把扯了過去,電光石火間,她只聽到一聲“小心”。
隨后是一陣騷亂,等沈秋回頭,便看見一個男人把另一個瘦小的男人按倒在地上。瘦小男人的胳膊似乎脫臼了,被掰成一個詭異的弧度,一個勁兒地哀號,地上跌落著一把尖刀和她的錢包。
沈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差點被搶劫了。
“你沒事吧?”見義勇為先生抬頭,關(guān)心地問道。
沈秋搖搖頭,有些不知所措。
周圍吵吵嚷嚷,嘈雜不息,騷動引來圍觀的人群,大家湊在一起,把現(xiàn)場圍了個水泄不通,毫不避諱地議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