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時節(jié)，莫斯科的夜晚來得格外早。不知什么時候，暮色已從無數(shù)長街短巷的每個墻角和每棵樹后鉆出，使眼前的一切變得蒼茫迷離，并逐漸濃重起來。莫斯科河兩旁的街路那充滿俄羅斯情調(diào)的路燈給人以夢幻的感覺，細碎的燈光散落在青石子路上，斑斑點點，行走在上面，如同走在月光下的水面上，令人不敢邁步。燈光被地面上的石子折射到空中，給兩岸那一幢幢古老的建筑涂抹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教堂尖頂上那口大鐘發(fā)出“嗡嗡”的沉悶響聲。鐘聲壓抑，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這鐘聲，僅僅是單純的報時，還是在渲染那些流傳的種種言論？沒有人能夠給予回答。顧思遠當然更是回答不了，對于今天發(fā)生的一切，他心里既害怕，又緊張，還多多少少產(chǎn)生出幾分興奮。一路上，他與阿歷克賽亞一直沒有說話。

那輛老式伏爾加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小石路穿過白樺林，在鮑里斯老師家別墅的院落門前停了下來。顧思遠輕輕搖了一下門鈴。

不一會兒，門開了，安娜從里面走出來，她笑瞇瞇地站在門口，慈祥地說：“晚上好！孩子們，快請進來吧，晚餐已經(jīng)準備好了，鮑里斯老師一直在等著你們呢?！?/p>

穿過客廳，再向里走，便是長方形的餐廳。餐廳的地板上加鋪了一張厚厚的地毯，行走在上面沒有一點兒聲響。一扇對開的拱形門直通向別墅后面的院落。

鮑里斯老師坐在長桌的最里頭，正無聊地翻看著報紙。他身后的墻上，仍然掛著那幅俄羅斯著名油畫家康斯坦丁·馬格夫斯基的少女油畫像。畫中是一位長發(fā)蓬亂，兩腮紅紅，兩只眼睛充滿著驚恐的烏克蘭少女。

鮑里斯抬起頭看著他們進來，燈光把他整個身影投射到后面的墻上，恰好與畫中女孩的眼神相吻合，仿佛那女孩正用驚恐的眼神注視著他。顧思遠每次來他家做客都要認真琢磨一番這幅畫，不過，他始終讀不懂畫家所要表達的意圖。

餐桌上擺放著許多食物，有菜烤計司、豆沙拉、鳥肉、紅菜湯、鱒魚子和烤蝦等，還加了一籃子中國人稱之為“列巴”的俄羅斯大面包，小麥的香氣飄滿了餐廳。

見顧思遠他們走進餐廳，鮑里斯老師欠了欠身，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坐下。安娜麻利地給他們端上了咖啡，鮑里斯?jié)M臉笑容地問顧思遠：“安德烈，行李都托運好了嗎？手續(xù)辦得順利吧？”

見鮑里斯老師在問，顧思遠恭敬地回答道：“鮑里斯老師，謝謝您的關心，一切都還順利，所有的托運手續(xù)都辦好了?！?/p>

“坐下，坐下說話。你們想喝點兒什么酒？”鮑里斯老師微笑著征詢。

“就喝伏特加吧，有嗎？”阿歷克賽亞搶先道。

鮑里斯指著顧思遠身后的酒架說道：“當然有，就在那個酒柜里，安德烈，你去拿吧?！?/p>

怕酒不夠喝，顧思遠特意挑了一大瓶伏特加，阿歷克賽亞瞄了顧思遠手中的伏特加一眼，會心地笑了。阿歷克賽亞伸手正要接顧思遠遞過來的酒瓶，稍不留神沒接住，“咚”的一聲，酒瓶掉在了地毯上，顧思遠俯身查看，還好瓶子沒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