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吃老虎菜的人(2)

洋蔥躲在角落里 作者:徐逢


誰有空把這些照片一張張掃描,再一份份發(fā)出去?

有人從我身邊經(jīng)過,我趕緊關掉郵箱頁面,唯恐誰會注意到這張相片。

我拼命斬斷與過去的聯(lián)系,父親只有我的手機號碼和住址,其他聯(lián)系方式,他一概不知。

事實上,康城一中的人只對我母親有印象。父親董靖華從未出席過我的家長會,沒在學校露過面,無論同學或老師,即便他們在馬路上和我父親面對面談話,也不會把他與我聯(lián)系在一起。

誰會往我的工作郵箱發(fā)這樣一張照片?

白雪的臉從我腦子里一閃而過。

重新登錄郵箱,點擊那張照片。第一排左邊第四個,沒錯,梳一根馬尾,大腮幫。照片上的白雪和現(xiàn)在這個白雪是同一個人嗎?我將照片放大,從筆筒里取出一把尺子,遮蓋住照片上白雪鼻子以下的部分。眉形,眼睛的形狀,包括鬢角的輪廓。我的心頭涌起涼意。

上半部臉,是同一人的。下半部臉,寬嘴型、圓下巴、大腮幫,自命不凡的表情,屬于康城一中的白雪;嬌媚的嘴型、窄而尖的下巴、瘦臉腮,還有世故勢利的表情,屬于新認識的白雪。

神奇的整容。

我猜這封郵件由白雪發(fā)來。但我找不出她這樣做的理由。我與她的從前都有缺陷,拔出蘿卜帶出泥,牽出一個帶出另一個。這玩笑開得一點兒也不有趣。

我得跟她談談。

我撥通了馬克的電話。

馬克在電話那頭愣了一下?!澳阋籽┑碾娫捥柎a?”

我早就想好了要說的話,故作輕松地說:“是啊,她跟我是校友(雖然她只承認自己知道康城一中),我剛收到一封校慶邀請函,想問她收到?jīng)]?!?/p>

馬克迅速報出一串數(shù)字,我拿筆記在紙上,忽然聽到馬克問我:“我們再見個面好嗎?”

“呃,這幾天有點忙。”我的臉變得滾燙,距離昨晚我倆緊緊擁抱在一起才過了十幾個小時。

十分鐘后我又給馬克打了個電話。

“你知道白雪不在上海?”我問。

他答是。

“她怎么會突然去北京?”

幾分鐘前白雪在電話里懶洋洋地告訴我她正在外地。另外,她再次強調(diào),康城一中是所好學校,只是很可惜,她從未在那兒上過學。

“可你認識舒朵?”我不甘心地問。

“康城就那么大,我不可以認識她嗎?”

我無言以對,正要掛斷電話,白雪又問我上海的天氣如何。我說還行,不冷不熱,天天都是晴天。白雪沉吟半晌,依舊不冷不熱地說,北京天氣也不錯。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跟我說拜拜,掛了電話。

馬克見我半天沒吭聲,換了個話題,問我假期怎么安排的。我心煩意亂,用加班趕圖紙敷衍他。

“真辛苦。放假那幾天抽空見個面吧!你……”他頓了頓?!澳銣蕚洳辉倮砦伊藛??”

他的語氣沉重而飽含著憂愁,我仿佛看到電話那頭他痛苦的表情。

三天后我和馬克約在淮海路的哈根達斯見面。我先到,幾乎是剛剛落座時,就看到馬克推門進來。

他手里捧著一束花。

白色的百合配藍色的勿忘我。他把花遞給我。

“喜歡嗎?”

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鮮花。送花者是我男友的朋友,是我一夜情的對象。

清爽的鮮花,混亂的感覺。

完全不受控制的,兩行眼淚順著我臉頰流下來。馬克什么也沒說,甚至沒給我遞一張擦淚的餐巾紙。

我去衛(wèi)生間洗臉、補妝,回來時,座位前已擱著一塊核桃批。除此之外,馬克還為我點了一杯摩卡咖啡,而他自己,我看到服務生給他送來一只冰淇淋球。

“你怎么不給我點冰淇淋?你怎么知道我愛吃核桃批?”

我語氣不佳,像賭氣,也像撒嬌。那晚是男歡女愛你情我愿,如今我的做派,倒像是我吃了大虧,要求馬克補償,有任性呵斥他的特權(quán)。

馬克望著我,不自然地笑了笑。吃冰淇淋球的時候,他不時抬頭看看我。終于吃完了,推開玻璃盞,他像是下定了決心,開始談起那晚的事情,大意是他并沒想過要冒犯我,如果我想懲罰他,他愿意接受。

“你的意思是,那晚是酒精作用?”我一點兒也不欣賞馬克的懺悔,心里惱恨,語氣也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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