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嶺家西院有個地窨子,和東院的山藥窖通著,早年是長嶺婆婆紡棉花織布的地方。何長山想讓珍珍像電影《地道戰(zhàn)》中那樣,藏到姐姐家的地窨子里。
長嶺脾氣隨她娘,為了他們的事兒,私下找過珍珍幾次,雖然沒像長山娘那樣罵她,但話說得像刀子一樣。珍珍有點擔心,長嶺這么恨她,去她家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
何長山對珍珍說,原來我想帶你到山西投奔戰(zhàn)友,現(xiàn)在看來這個想法不現(xiàn)實。伏陵的戰(zhàn)友不容我們,山西的戰(zhàn)友很可能也不容我們。不去山西,能去哪里?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必須要找一個長久能待的地方。地窨子里冬暖夏涼,是個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姐姐在家里當家做主,說一不二。姐夫常年在生產(chǎn)隊喂牲口,外甥和外甥女跟著爺爺奶奶,在山西上學。
珍珍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她也想找個安全的地方穩(wěn)定下來,總這么提心吊膽地東躲西藏,她心里也不踏實。她對何長山說,長山哥,就怕長嶺姐不容我。
何長山說,這個你就別管了,我姐最疼我了。
珍珍還是有點擔心,柳村離木莊這么近,萬一遇到咱村的人,就麻煩了。
何長山說,沒事,等我們到了柳村,也就后半夜了。柳村的地界我熟悉,從柳村北邊的槐樹林,一直朝南走,穿過兩條田間路,就到了我姐的東墻外。
長嶺家的墻頭不高,何長山?jīng)]費勁就翻過去了。
長嶺聽到動靜,大聲問,誰!
何長山趕緊說,姐,別喊,是我。
一聽是何長山的聲音,長嶺趕緊從屋里出來,驚呼一聲,老天,你去哪里了?家里到處找你!
長嶺點著了燈,何長山把屋門插好,才說,姐,我有難事,你得幫我。
長嶺忙問,你說,啥事?
何長山看著長嶺,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長嶺催問,快說話呀。
何長山吞吞吐吐地說,姐,我、我?guī)ё吡苏洹?/p>
何長山的話還沒說完,長嶺的巴掌就落在了他臉上。長嶺低聲說,做下這么下三濫的事,你還有臉說!
何長山低下頭,不語。
長嶺接著罵,打死你我也不解氣!
何長山截住長嶺的話,姐,你先別罵,珍珍還在外面,你先讓她進來再說。
長嶺瞪眼,你還敢?guī)貋恚?/p>
何長山哀求,姐,求你了,別嚷嚷,讓人聽到就麻煩了。你先讓她進來,有事咱再說,行不?
長嶺沒好氣地說,天亮你就把她送回去。
見長嶺有了活口,何長山趕緊到外面去接珍珍。
珍珍進屋,小聲喊了一句長嶺姐。
長嶺看也沒看她一眼,指著何長山壓低嗓子恨恨地說,長山,看見你我就反胃!
珍珍尷尬地低下頭,她聽出來,長嶺嘴上罵的是長山,實際上罵的是她。
何長山著急地說,姐,先讓珍珍躲起來,萬一有人找來就麻煩了。
長嶺說,不是萬一,是早就有人找來了。
何長山一驚!忙問,誰找來?
長嶺看著珍珍說,你老婆,還有趙家,來兩趟了。
何長山又催促長嶺,姐,快讓珍珍藏在你家地窨子里。
長嶺剜了何長山一眼,不愧是支書啊,考慮得倒挺周到。
何長山拿起手電朝外走,珍珍默默地跟后面。長嶺罵了一句,放著人的日子你不過,非要過狗的日子。
珍珍臉又一熱!
地窨子口在東院的西墻根,朝下有一丈來深,順著一個木制小梯下去,就到了窖底。何長山用手電照了照,西面窖壁上有一個拱形的洞口,何長山彎腰從洞口邁過,然后伸手拉珍珍。何長山在前,珍珍在后,走了大概有一丈遠,里面一下子寬敞起來。何長山用手電四下照了照,地窨子有一人多高,大概三米見方。地窨子里散發(fā)著刺鼻的霉味兒。何長山對珍珍說,地窨子上面就是姐姐家的西院,你先在里面待著,累了就蹲一會兒,我上去和姐姐說幾句話。何長山把手電遞給珍珍,里面黑,手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