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牽?;?9-1

牽?;?/a> 作者:唐慧琴


整整一個冬天,何長山一個晚上也沒有回家住。

大鳳一直按著何老鐘的主意,不理不睬,不跟不找,讓他任水自流。可是入了臘月,大鳳漸漸沉不住氣了。因為她摸不準(zhǔn)這個年,何長山到底回不回家過。過年是大節(jié),多遠(yuǎn)的人都趕回來團(tuán)圓,何長山如果年也不在家住,就意味著他心里已經(jīng)沒有家了。大鳳想,你何長山是提出了離婚,可我大鳳并沒有答應(yīng),手續(xù)也沒辦,我大鳳還是你正牌的老婆,你不回來過年,太說不過去了。平時你在外面四處游蕩,我可以不管,但這個年,你必須要回家過。

一到黃昏,大鳳就開始到處尋找何長山,找到了就像影子一樣跟在他的后面。倆人一前一后,都耷拉著臉不說話。村里人看到他倆這樣,都覺得好笑。一個晚上,一群社員圍在牲口圈的大炕上等著記工,何長山進(jìn)來了,大鳳隨后也跟了進(jìn)來。一屋子的社員都瞅著他倆笑。臺亂媳婦愛出風(fēng)頭,見大家光笑不說話,她就充英雄,故意沖著何長山大聲說,大支書檢查工作,還帶著夫人哪。社員們都哈哈大笑起來。臺亂媳婦這句話,不光是調(diào)笑,還帶著一股子諷刺的味道,因為何長山已經(jīng)不是支書了。何長山尷尬地站在那里,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小隊會計放下筆趕緊解圍,喊他上炕幫忙記工。何長山這才擺擺手說,我還有事。說完扭身出去了。

何長山和大鳳走遠(yuǎn)以后,小隊會計數(shù)落臺亂媳婦說話沒把門兒,哪壺不開偏提哪壺,何長山不是支書了,還檢查什么工作。經(jīng)小隊會計這么一數(shù)落,臺亂媳婦才回過味兒來,她拍了拍腦袋,說了一句,我操,早忘了他不是支書了。臺亂媳婦一著急,山西口音就冒出來了,社員們都嘻嘻哈哈學(xué)臺亂媳婦的山西話,把何長山和大鳳的事給忘了。

何長山從牲口圈里出來,朝村西走去,大鳳默默地跟在后面。走到村西口,何長山停下了,回頭對跟在后面的大鳳說,你老跟著我干嗎?

大鳳很干脆,你是我男人,不跟你跟誰?

何長山話音高了,不嫌丟人!

大鳳的聲音更高,我一不做賊,二不養(yǎng)漢,丟什么人?

何長山說不過大鳳,有點氣急敗壞,他走近大鳳,一字一句地說,你再這樣,我走了永遠(yuǎn)就不回來了!

何長山這句話把大鳳嚇住了。在大鳳的眼里,現(xiàn)在的何長山就像一只風(fēng)箏,而線卻不在她的手里。何長山一直在村里,沒和珍珍住在一起,但她心里很清楚,何長山不回家住,跟野在外面的珍珍有關(guān)。何長山這只風(fēng)箏,在木莊的天空中飛著飄著,大鳳手里沒有繩子,拽不住他,但最起碼還可以看到他。如果他飛遠(yuǎn)了,飄走了,她連影兒也看不到了。

大鳳不再跟著何長山,卻大張旗鼓地為過年作起了準(zhǔn)備。她一連趕了兩趟虞州大集,頭一趟買的是過年的吃食,生產(chǎn)隊分了三斤豬肉,她在集市上又買了半個豬頭。第二趟給倆孩子和婆婆買了新衣服,還破天荒地給自己買了一件棗紅花襖。兩趟趕集,花完了家里一頭大肥豬的錢。婆婆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是在賭氣破費(fèi),也沒敢說她。

其實大鳳這么做,是給何長山看的,你何長山回不回家,我大鳳照樣過年!

辦完了年貨,大鳳又開始大掃除。她把家里家外打掃了個遍,炕上的被褥也都拆洗了一遍,連炕圍子也換上了新的。往年大鳳很少拾掇家,她覺得家務(wù)活瑣碎,不如干點力氣活痛快。所以干著干著,她就覺得憋氣,好像有人逼著她干似的。大街上來了賣年畫的,大鳳買了一張“幸福之家”的年畫貼在了墻上。年畫上是一對夫妻和兩個孩子,一家四口在畫上幸福地笑著。婆婆見大鳳沒事的時候,總瞅著年畫發(fā)呆,明白了大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何長山回來。婆婆心里不忍,偷偷找到何長山,把他大罵了一頓。見罵不起作用,就改為勸說,再大的事,有年隔著,也得先放放,不管以后咋樣,得先把年過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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