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不同于一般的愛情小說

小時候,我們一直都把《紅樓夢》當(dāng)作愛情小說來看。因為我們首先被賈寶玉、林黛玉和薛寶釵之間的三角愛情所吸引。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過20世紀五六十年代在上海拍攝的《紅樓夢》電影。這版《紅樓夢》其實就是把整部小說里關(guān)于愛情的部分摘了出來。我記得第一出戲就是林黛玉進賈府,然后便是甄士隱識通靈、寶黛共讀《西廂記》、黛玉葬花等。接下來是調(diào)包記,最后是寶玉哭靈。這部電影時長約兩小時。在如此短的時間里,把他們整個愛情脈絡(luò)全部濃縮到了一部電影中。電影非常經(jīng)典,用簡短的語言來概括就是賈寶玉和林黛玉相愛了?？墒琴Z寶玉還有一個健康美麗又富有的表姐薛寶釵,封建家長們因為種種原因,最后把薛寶釵嫁給了賈寶玉,而林黛玉死了,賈寶玉出家。劇情非常簡單。

但是,如果一部電影只用了兩個小時,就能夠把數(shù)百萬字的小說精華都濃縮在一起,那么電影中沒有體現(xiàn)出的東西就是我們所說的世情小說了。

什么是世情小說

世情小說其實是以社會現(xiàn)實生活為主,以家庭生活為題材,刻畫種種世態(tài)人情的小說。這種小說的代表作首先是《金瓶梅》。我曾經(jīng)幾次試圖去看《金瓶梅》,結(jié)果每次都被“少兒不宜”的情節(jié)吸引了注意力,再也看不到世情的東西。所以,我覺得這本書不是16歲以下不宜看,而是60歲以下都不宜看。不過據(jù)說《金瓶梅》的出現(xiàn),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是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對于世情小說這個門類來說,更是承上啟下的里程碑式的作品。

為什么呢？因為它除了用一些很極端的筆法描寫人的欲望膨脹以及這種膨脹所帶來的毀滅之外,還用了更多的筆墨描寫了當(dāng)時社會真實的一面,更描寫了在當(dāng)時的社會環(huán)境下,一個家族內(nèi)部妻妾之間極其慘烈的爭斗以及西門慶和他的“狐朋狗友”在外面的經(jīng)濟活動。這些真實的描寫,是很有價值的。那個時代單純描寫愛情的瓊瑤式小說有沒有呢？有,而且很多,我推薦一本叫《平山冷燕》的書,這是本純粹的才子佳人小說,通俗易懂,很適合閑暇時間閱讀。

《金瓶梅》的出現(xiàn),對《紅樓夢》的寫作影響巨大。把這兩本書放在一起說,很多人可能會覺得很難接受。因為一本描寫的是淫蕩丑惡的世界,而另一本卻描繪了一個像世外桃源一樣美好的少男少女的初戀情懷。這二者有可比性嗎？其實是有的,因為這兩本書都具備世情小說的許多共同特點。

1.情節(jié)以真取勝

小說當(dāng)然要講究情節(jié)的曲折,情節(jié)不曲折就很難吸引讀者了。但是曲折要有度,像《西游記》這樣的神話小說,可以天馬行空,作者想怎么編就怎么編。但是世情小說不可以,它首先要真,要以真取勝。因為世情小說敘寫的是現(xiàn)實社會、世俗社會里發(fā)生的故事。這些故事必須是在真實的社會里符合邏輯的、有可能發(fā)生的事。孫悟空一跟頭能翻到十萬八千里之外,這是不可能的。張飛在長坂坡一聲大喝,把對方武將嚇得肝膽俱裂、摔下馬,這也是不可能的。但是李瓶兒跟西門慶私通、謀害親夫又帶著家產(chǎn)嫁給西門慶做妾,這種事在現(xiàn)實中是有可能的。李瓶兒生了個兒子,潘金蓮很嫉妒,放只貓把李瓶兒的兒子嚇?biāo)懒?這事也是有可能的。如果說《金瓶梅》里的故事還稍顯夸張,那么《紅樓夢》里發(fā)生的故事,就顯得真實了。王熙鳳為了5000兩銀子,拆散了一對婚姻,把姑娘逼得自殺了。賈赦想要一個叫石呆子的文人手里的10把古扇,就把人逼得家破人亡……這些事情在當(dāng)時的社會背景中,都是很常見而且非常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