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局不覺得就玩了一個多小時,盧院長口袋里的票子像秋葉一樣嘩嘩流向許庭長的身邊,朱法官的身邊。眼看鈔票在桌上堆成了兩座小山,看著都讓人怦然心動了。屬于許庭長的那座山更大一點,朱法官身邊那座金山略小一點。兩位法官不時瞅一眼身邊的金山,喜形于色的。又一局牌結(jié)束,許庭長抬腕看表說,呦,不早了,是不是不要再玩了。
盧院長調(diào)侃地說:“看來是許庭長擔心晚歸,怕夫人問責吧。好,那就莫玩了?!闭f著就站起了身來,伸了個懶腰。
許庭長說:“玩玩開心就行了,錢你收回去吧。”他的法官身份意識似乎又回歸了,但在我的眼里,這是明顯是拿姿作態(tài),儼然風月場上有點內(nèi)涵的婊子,在干完好事之后,接收嫖客手頭的票子一般。
盧院長豪爽大度地道:“許庭長你這是小看我盧院長了。是怕我下次再找你倆復仇吧?”
許庭長哈哈樂著,目光再度戒備地落在了我身上。我本有些反感他這種婊子一般扭捏的做派,卻又不得不假裝大度地沖他說,我表哥盧院長也算是有點江湖豪氣的人,輸了的幾個錢再收回,這樣的事,打死他也不會干的。
朱法官也隨著哈哈地樂起來。為了方便他們收錢,盧院長再次喊我一起去上廁所。借并排撒尿的機會,我悄聲打探盧院長,今晚大概送出了多少?盧院長不出聲,邊撒尿邊伸出左手的大拇指與小拇指做了一個“八”字羊角手勢。我暗嘆于他的預設與許法官的滿足點居然如此吻合。各自把灌下許多茶水的一壺清尿撒出來,盧院也像我一樣,有爽然一松出了一口氣。他又挑明說,行賄也是花錢消災,再說和這般人把關系建立起來,今后還能派上用途;搞醫(yī)院這一行,難免不遇到事情。我點頭稱是,忍不住低聲吐出了一句心頭想說的話:盧院長,你今天不該拉我來的。
盧院長瞟我一眼,意外地問:“為何?”
我說,兩位法官好像對我這個從媒體出來的人,很有幾分介意的。
盧院長一扭脖子,笑道:“你這話說到點子上,我故意拉你過來,還坦明你的身份,也是給他們添點心理壓力。好讓他們得了錢,盡力給老子去辦事??!”他啐出了一口痰,再說,“這叫啥?這叫胡蘿卜加一點點棒子的威脅力?!庇痔宦缎臋C道,走官場關系本來不應當那么直接的,但事關官司判決,我今天說話也是直來直去了。我不無擔心地道,你就不怕惹兩位法官不高興么?他淡然一笑道,咳,我給他們胡蘿卜吃,再添得小壓力算什么回事呢?
我暗詫于盧院長的城府,果然是個江湖老手,算得上一個人精。送走兩位法官,我們在飯莊鄰水的一條小道上散了散步,盧院長用老于世故的口吻對我說,中國的市場經(jīng)濟哩,是一種半官場關系、半市場競爭的經(jīng)濟,醫(yī)療市場也一樣。所以,我倆今后應當分工合作:你抓好醫(yī)院管理,走市場,我走好社會關系,搞通官場,這就叫作珠聯(lián)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