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時根本不想再活下去,我受夠了孤獨。”(5)

若你轉(zhuǎn)身牽我的手 作者:辜妤潔


俞澄央一邊抬頭望著藍得發(fā)虛的天空,一邊將身體的重量完全拋給了身后靠著的樹干。

空出的左手往后撐時,毫無預(yù)兆的情況下觸摸到軟軟滑滑的物體,冰涼的觸覺雖然感覺不壞,但潛意識里的警報卻拉響,俞澄央蹙著眉頭側(cè)臉往下看時,赫然躍入視線的是躺在草叢里的一條黑色的、手腕般粗細的蛇。

蛇?

蛇?!

她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做出的舉動遠遠超過意識控制下的狀態(tài)。

俞澄央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瞬間被點燃,從頭發(fā)到腳心全像被戳出洞的氣球,迅速干癟癱軟。意識里自己應(yīng)該是受到驚嚇后無法動彈,等清醒一點時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完全相反——自己不知何時已置身于離地三米的樹干上。

什么時候爬上去的?怎么爬上去的?她想不起來。

只有手心和膝蓋被粗糙的樹皮摩擦出星星點點的血跡證明沒有瞬間移動或者做夢,她真的是自己爬上去的。

她自上往下看去,黑色在草叢里若隱若現(xiàn),微風拂來,看不出是草在動還是蛇在動。俞澄央抓住樹枝的雙手的力度再次加重,又不得不騰出一只手來捂住嘴,生怕自己忍不住尖叫起來驚嚇到它。

人總有不擅長的事,與生俱來,不能說是缺點,畢竟有一些事情經(jīng)過后天努力可以變得擅長。但也總有一些事情,融入血液,刻進骨子里,駐扎在靈魂里,甚至連想去克服的勇氣都生不出半毫的致命的缺陷。

內(nèi)心深處對那種沒有腳、沒有龐大的軀體、渾身冰冷不動聲色的東西有著與生俱來的恐懼,每每面對時,好像手腳、骨絡(luò)、血管,甚至連細胞都從體內(nèi)消失,無法思考,窒息一般。

俞澄央怕蛇這件事,是絕對真理的存在。

眼下不知道它何時離開,也就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下來。所以,當俞澄央看到祁衡從附近的小路經(jīng)過時,她幾乎沒有多想地試探著叫住他。

等祁衡循著聲源看過來時,隔著十來米的距離,也足夠讓俞澄央變得拘謹,但考慮到目前的狀況,她只好硬著頭皮沖他招了招手:“下、下面……有蛇,你能幫幫我嗎?”

微風吹來,樹葉嘩啦啦地響。俞澄央顫抖的、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聲音里拖長了哭腔,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枝干上,防備地注意著周圍,雙手撐著樹枝,努力彎下腰,讓祁衡能注意到自己。下面的草地上是打翻的飯盒和一堆散亂的書。

她用祈求的目光看著自己,蒼白的臉上有著無法掩蓋的恐懼情緒。

時間的指針變得緩慢,每一次心跳都如此清晰,他們身處于相同的空間。祁衡想起那一年在病房里看到她的情景,她和父母跪在姨媽姨父面前祈求原諒,下一個抬頭的瞬間和自己目光相遇,皺巴巴的小臉落滿悲愴。

后來她日復(fù)一日地抱著煲好的參湯來探望表姐,某天他們在醫(yī)院外遇到,她一聲不吭地跟在自己身后,在電梯間里突然上前拉了拉自己的衣袖,男生側(cè)頭時看到她不知何時已滿臉淚水。

她說:“他們說我哥哥會被判十年,你能幫我求求情嗎?我哥哥他……”

當時的自己怎么回答的?

祁衡收回視線,將雙手插進口袋里,好像剛才的停駐只是為了看一片輕飄飄遠去的云,他面無表情地轉(zhuǎn)身繼續(xù)走路。

“祁……”

俞澄央捂住嘴,不許自己再叫出聲,她眼睜睜地看著男生的身影走遠,消失。

即使沒有那些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以祁衡的性格,也不會做出拯救少女的事吧。

俞澄央放棄了,細碎的痛感卻不可抑制地破土而出……

長吧,再旺盛一點也沒關(guān)系。

當時才十六歲的少年,在女生聲淚俱下的祈求下,沒有收回手掙脫她的桎梏,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深沉的雙眸看著她。

密封的空間里傳來他淡淡的、不帶感情的聲音:“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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