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小范圍的會議只是臺長們的碰頭會議，臺長們將各自分管的近期工作通報一下，然后研究一點具體事項。今天的會議著重研究的是中層干部調(diào)整的問題。張又波說：“有幾個中層干部到了退二線的年齡，位置空出來了，要補幾個，另外，例行的干部輪崗也要早日進行，不然影響今年的工作開展?？纯创蠹矣惺裁匆庖姟！?/p>

李副臺長默默喝茶，好像在思索如何開口。向北見有點冷場，就說：“我看今年的中層干部調(diào)整能否放寬條件，將那些工作成績突出有才華的人補充上來，將能力放在第一位考量?！?/p>

張又波的面前煙霧繚繞，看不清他的表情，實際上他在這樣的場合也不會有什么表情，只見他點了頭，說：“這個建議很好，我們電視臺有很多這樣的人才，可以考慮一下?！?/p>

向北默了一下，心想，有很多嗎？我怎么沒有印象？

張又波接著說：“我們在干部崗位輪換的時候還要注意培養(yǎng)綜合素質(zhì)的干部，也就是全才干部，讓這些干部在各個崗位上都鍛煉一下，比如負責廣告的可以到新聞部做做，技術(shù)部的可以調(diào)整到廣告部，這些都不無可能嘛。我看我們的干部目前大多是只會某一方面的業(yè)務，全才型的干部太缺乏了，并不是這些干部素質(zhì)不高，而是我們沒有給他們這些機會。所以，我非常贊成向北同志的意見，在下一步中層干部調(diào)整的時候做個嘗試?！?/p>

李副臺長是個老好人，一般都以附和的態(tài)度，何況是臺長說了的話，他是一句反對的意見都不會有的。即使有，他也只在心里暗暗反駁兩句。所以，在張又波一邊高談闊論的時候，他就一邊頻頻點頭，偶爾還附和一下，嗯，對，好。都是極簡單的詞語，卻讓聽者感到認同的愉悅。

向北仔細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張臺長這樣借題發(fā)揮，一定有他的目的。自己只不過是想讓何平這樣的人早日走上領導崗位而已，而張臺長顯然有別的打算了。聽他剛才的話，似乎這次干部調(diào)整對專業(yè)要求不會是第一的，那么，又有哪些人會從中得到好處呢？廣告部的人做新聞部的……向北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女人的面孔，恍然大悟。

前兩天，白蘇蘇忽然扭著腰肢轉(zhuǎn)到他的辦公室，一陣香風惹得向北連連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

向北有一個奇怪的毛病，就是聞不得女人香水。記得第一次跟他妻子見面的時候，妻子只是灑了一點淡淡的玫瑰香水，他就敏感地打起噴嚏來。為此，他的妻子從此不再買任何香水，有時候她會委屈地跟他叫一聲，說：“跟了你，我連做個香女人的權(quán)利都沒有，真是劃不來。”

向北就愧疚地笑，然后給妻子買很多漂亮的服裝、首飾之類，以示彌補。

所以，當白蘇蘇一坐下來，向北的鼻子就開始遭罪了。他只好說了聲抱歉，從紙巾盒里抽出兩張紙巾掩住鼻孔，然后不好意思地說：“我對香水過敏。”

白蘇蘇咯咯咯地笑起來，說：“真有意思，第一次聽說有人對香水過敏的，沒聽說女人都有做香水女人的愿望嗎？”

向北愣了一下，心想，還真有這個說法？那我的妻子不是太委屈了？

他不想跟面前的這個女人過多糾纏，知道這個女人屬于話題女人之列，她跟臺長的曖昧關系早已是臺里公開的秘密。更何況，她是廣告部的，根本不在自己分管范圍之內(nèi)，這女人無端地跑到自己辦公室來說什么香水女人，究竟是何目的？

這樣想著，便一手捂了鼻，一邊嚴肅地問：“請問找我有事嗎？”

“向臺長好有意思，難道沒有事我就不能來坐坐？”白蘇蘇嫵媚地望著向北的臉說。

“不是?！毕虮绷⒖搪牫雠嗽捓锏囊馑?，只好掩飾地說：“有幾個文件需要處理，如果沒有急事，我們改日再聊吧，可以嗎？”

向北不想得罪眼前的女人，雖然他對這個女人依仗臺長之勢在臺里趾高氣揚有點反感，但是畢竟都在一個臺里呆著，他又跟臺長屬于搭檔，縱使對這個女人十分看不慣，也只好隱忍著，所以他的語氣一直盡量溫和。

“我來給向臺長匯報我的思想?！卑滋K蘇突然說。

向北又是一愣。這個女人怎么這樣說話？他吃不透這女人到底想說什么，便耐了性子說：“跟我匯報？你應該找李副臺長的啊，他分管你們廣告部?！?/p>

“呵呵。如果我調(diào)到新聞部來，向臺長是不是就要分管我了嗎？”白蘇蘇用白白的細手撐了下頜，媚眼如絲地說。

“你調(diào)新聞部？”向北愣住了。

“怎么，不歡迎？”白蘇蘇緊追不舍。

向北忽然有點明白，這個女人是想乘這次中層干部調(diào)整坐到新聞部主任的位置上來，所以提前來給自己打招呼了。他忽然生起一絲厭惡，這個女人憑什么這樣跟自己說話？難道就因為張臺長重視她？她有沒有想到，鋒芒太露并非好事？

明白了面前這個女人的用意，向北也不直接回答，只是打了個哈哈，含糊地說：“歡不歡迎也不是我說了算的。白主任，我真的有點忙，我們再找機會聊，好嗎？”說著，故意狠狠地按了按鼻子，好像已經(jīng)不堪刺激的樣子。

白蘇蘇看出向北的不耐煩，便識趣地站起來，說：“好吧，那就不打擾領導了，我的事，你一定要支持哦！”

向北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巴不得這個女人快點離開。白蘇蘇笑著站起來，款款向門口走去，在臨出門的一剎那，又回轉(zhuǎn)身來，再次莞爾一笑說：“向臺長，下次來，我一定記得不灑香水。”說完也不待向北回應，就扭身走到走廊上去了。

向北迫不及待地將捂住鼻子的手拿開，卻發(fā)現(xiàn)滿屋子都是那個女人的香水味，忍不住又打了幾個噴嚏。他急忙再次將鼻子捂住，疾步?jīng)_到窗戶邊，將所有窗戶都打開來，然后又將頭伸出窗外，狠狠地吸了幾口室外的新鮮空氣。

現(xiàn)在，聽到張又波說的比如廣告部到新聞部的說法，向北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建議被這個人利用了。不禁暗暗佩服這個人的權(quán)謀功夫，真是深不可測，自己好端端的建議，在他從善如流的掩護下，一下子走了模樣。

向北不再說什么。李副臺長又扯到廣告費定價問題，議題一下子被他扯開了。

張臺長又指示了幾句，大家都不再有什么異議。張臺長便吩咐辦公室主任雷鳴，籌備中層干部競聘會議，將方案盡快弄出來，然后公布出去。

一切看起來非常民主。沒有人知道，其實，人選早就在張臺長的心里了。

向北打定主意，即使接納白蘇蘇，也只能讓她做制片人兼副主任，新聞部主任一定要一個懂行的來做。再或者，萬一她做到正職，也要配個專業(yè)副職，總之，自己分管的這塊不能讓她瞎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