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卓燃也從新聞上讀到了車禍的情況：事故的起因，是幾個皮孩子往機(jī)場高速路扔石子，砸碎了一輛私家轎車的前車窗，令司機(jī)當(dāng)場死亡。轎車失去控制橫沖直撞，后面跟著的一輛校車為了避讓前車，猛打方向盤，結(jié)果沖斷護(hù)欄，摔下了路道旁的水塘。事故發(fā)生得太突然，造成十一輛車連續(xù)追尾。新聞還報道：在消防隊的及時搶救下，摔下路道的校車被迅速拖出了水塘，車內(nèi)二十七名中學(xué)生，有九人重傷，但因為搶救及時，已脫離了生命危險。

少年收緊了五指，將那份報紙捏成了皺巴巴的垃圾。他沒法子像別人那樣感嘆“謝天謝地孩子們沒事”，他更沒法子去感激消防隊員的英勇。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卓高昌臨時加班，本不該由媽媽送他去機(jī)場的。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卓高昌執(zhí)意去救學(xué)生，媽媽或許不會死，至少她能見到丈夫最后一面。

別人的命是命，我媽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卓燃想咆哮，想怒吼，想質(zhì)問。恨意沸反盈天，怒火在少年的胸膛里躥升，熾烈地燃燒起來。忽然，眼前的景致瞬間扭曲，空氣中冒出五色光點，組成了一幅幅奇異的畫面——

繁華的街道上，穿著白底金邊祭司袍的安德烈魯，正牽著一個六七歲大的男孩子，悠閑地漫步。小男孩有著紅寶石一般的雙眼，半短的深褐色發(fā)絲被梳成了一個小揪揪，他的臉上洋溢著欣喜的笑容?？蛇@份好心情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因為安德烈魯忽然放開了孩童的手，快步走向街邊的鋪子——在那里，一個孩子坐在輪椅上，正用欣羨的目光望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安德烈魯走到輪椅旁，他伸出手，將掌心覆在孩子的雙腿上。頓時，虛空中凝起金色的光華，像是一片片金色羽毛，緩緩飄落，又消融在孩子的皮膚里。當(dāng)治愈的金光消退，安德烈魯向孩子送上鼓勵的微笑，孩子將信將疑地站了起來，又驚喜地跺了跺腳，然后，他歡呼著在街上奔跑起來。周圍的市民紛紛鼓掌，贊頌他們的大祭司，尊稱他為“卡美拉之光”。然而，在街道的另一端，那個紅瞳褐發(fā)的男孩子，笑容在他的臉上凝固，最終化為失望……

流光幻彩，再度變化，街市的繁華景象瞬間淡去，變?yōu)榍缋嗜展庀碌纳袷サ钐?。紅瞳男孩專注地背誦著咒文，他小小的掌心里，忽然升起一小簇火苗，這令他興奮地蹦跶起來。他高舉著手，“吧嗒吧嗒”地一路小跑，穿過紫藤花長廊，想向父親匯報這個好消息?？僧?dāng)他走到花園里，看見的，卻是父親蹲下身，正在教導(dǎo)一個比他更小的、銀發(fā)紫瞳的小女孩。在安德烈魯?shù)闹敢拢∨④涇浀男∈掷?，幻化出一根小小的冰凌?/p>

卓燃可以感覺到，男孩胸膛里的那份欣喜和熱切，在瞬間冷卻下來。心臟像是從云端摔到了地上，整個人空落落的。小男孩垂下血紅色的雙瞳，他緩緩地捏起了拳頭，掌心那簇細(xì)微的火苗，靜靜地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