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鹿】,2014
晚上顧驚云又舉辦了宴會(huì),算是給我的告別式,他們煮了火鍋,蘸著自己調(diào)出來的,天南海北稀奇古怪的調(diào)料,說了些“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之類的詞,便開始旁若無人地打得州撲克。簡意澄也在,不知道為什么,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對,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悶酒。
“跟你們說,爺當(dāng)年可是夜店里泡大的,”顧驚云喝了幾瓶啤酒,臉更白了,笑嘻嘻地捏著一把牌,“不出三局,我至少灌倒這桌上的一個(gè)人,你們信不信。”
“顧總你別吹了,”賀錦帆笑瞇瞇地往中間的杯子里倒上酒,“跟不跟?”
顧驚云看了一下自己的牌,“這怎么不跟呢?!彼步又?,那邊簡意澄忽然開了一瓶整瓶的啤酒,決絕地全都倒到了那杯子里,看得全場的人膽戰(zhàn)心驚,“跟不跟?”他冷冷地環(huán)視四周,臉上云蒸霞蔚。
“這——”賀錦帆愣了,“顧總,他是什么啊?!?/p>
顧驚云瞇著眼睛看已經(jīng)發(fā)到桌子上的四張牌,“三個(gè)A?估計(jì)不是同花兒?!闭f著翻開一張牌,然后順其自然地跟著簡意澄開了一瓶酒。
“跟吧。”賀錦帆又打開一瓶,瓶蓋打開噗的一聲,黃乎乎的泡沫泛到桌子上來,所有人都跟著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口氣兒喝下這么多的啤酒,這已經(jīng)不是在玩兒是在搏命了。桌子上的氣氛變得肅殺,顧驚云笑嘻嘻地問賀錦帆,“你還看不看,你可想好了。”
“你等一會(huì)兒——”賀錦帆捏緊了手里的牌,低著頭和顧驚云擺擺手,“不跟喝一半兒?!鳖欝@云的聲音還是微微笑著的,賀錦帆咬咬牙,橫下一條心,“跟了——”
最后一張牌落下來了。黑桃J。
“亮牌吧,”顧驚云把牌往桌子上輕輕一甩,“順子,三四五六七。”
賀錦帆緊緊地捏著手里的牌,不看簡意澄,閉上眼睛擺出了牌,一對J,一對A。他酒量從來不好,這時(shí)候看他滿臉凄涼地把手伸到酒瓶子上,像是喝毒藥一樣,擺出一副壯士一去不復(fù)還的表情。簡意澄忽然把自己的牌扣過去,“慢著,”他笑盈盈地看著賀錦帆,喉嚨里像滾著一顆圓滑的珠子,“我輸了。”
“我×,大哥,你這是找酒喝啊?!鳖欝@云無奈地笑著看他,“看你下那么多注以為你贏定了,原來是炸我們。您是有什么愁事兒——”
全桌的人都看著簡意澄,看他惡狠狠地把整瓶整瓶的酒都灌進(jìn)去,那種氣勢簡直是驚心動(dòng)魄。他倒完了這幾瓶酒,把嘴一抹,渾身軟軟地靠在椅背上,忽然像全身的勁兒都用光了似的,整個(gè)臉上的表情都融化了,慢慢滴下來,化成一種凄涼,“錦帆,”他的眼神滿滿地盛著凄楚,盛著宮怨詞里纖弱的月光,“錦帆——”他輕輕地念著這個(gè)名字,松散地半躺著,好像電影里唱旦角的虞姬。
滿桌子的人忽然爆發(fā)出了一陣大笑,好像是在寒風(fēng)中佇立了好久的人群終于等到了新年的倒計(jì)時(shí),煙花震耳欲聾地在空中大鳴大放?!百R錦帆,親一個(gè),賀錦帆,親一個(gè)——”有個(gè)小孩兒用筷子有節(jié)奏地敲著碗,然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起哄,江琴,瑪麗蓮,顧驚云,甚至林家鴻。我喜歡這種躁動(dòng)的,帶點(diǎn)暴烈的狂歡,這能讓我感覺到無影無蹤地消散在了人群里,但我看到賀錦帆漲得通紅的臉,咬了咬嘴唇,只跟著他們拍了拍手,畢竟,惹得人難堪,是件不好的事情。
簡意澄朝著賀錦帆坐了起來,旁若無人地,幾乎是嫵媚地一笑,然后傾盡了全身的力氣倒過去,往他的臉上吻了起來。賀錦帆猛地站起來,扶住簡意澄的肩膀,“你別鬧了,”然后對著顧驚云手足無措地說,“你們別鬧了,他喝醉了,把他送到房間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