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把頭放在他的兩只手中間:“老天,怎么讓我碰上這碼子事,爵爺在外度假,要不然我可以請爵爺出來瞧瞧。我告訴你,要是今天是你的老板來的話,他早已給馬兒打過針,半小時以內(nèi)就把它醫(yī)好了。這樣吧,我們等法醫(yī)生回家再請他給瞧瞧?!?/p>
我私心里倒是很樂意接受這個提議,打一針嗎啡,然后離開這一場是非,把責(zé)任留給別人。這倒簡單,我又看看馬兒,它又重新開始那盲目的轉(zhuǎn)圈,跌跌撞撞的,沿著馬房一圈又一圈地轉(zhuǎn),只盼望能把它的痛苦丟在身后。就在我看著它的時候,它把亂扭著的頭抬了一下,小聲地嘶叫了一聲,這一聲是如此的悲慘、無助、痛苦欲狂!夠了!對我來說是太夠了!
我快步走出去,把槍從車里拿出來,對大塊頭說:“把它的頭扶穩(wěn)!”我把槍口對準了兩眼之間,一聲槍聲,只見馬腿歪了歪,“砰”地倒在地上,就此靜靜地躺在那兒。
我轉(zhuǎn)向?qū)O,他正在不能置信地瞪著地上的馬,我說:“法醫(yī)生一早會過來驗尸,我希望侯爵能證實我的診斷。”
我把上衣穿起來,走回車里去,正在發(fā)動車子的時候,孫把車門打開,把頭伸進來說:“我要向爵爺報告今晚的事,也要告訴法醫(yī)生,我要讓他曉得他新雇的助手是個什么樣的貨!告訴你,要是明天驗尸證明你錯的話,我一定去法院告你?!彼验T“啪”的一聲關(guān)上,走了。
回到診所后,我決定坐候老板回來。同時,也竭力使自己覺得,自己并不曾在事業(yè)尚未起步之前就把一切都搞砸了?;叵胍磺屑毠?jié),我知道我別無選擇,不論我回想多少次,結(jié)論總是一樣的。
清晨1點西格才回來,他與他老母親共度的黃昏一定是很愉快的。他瘦臉發(fā)光,微帶酒氣。我沒想到他還穿了正式的晚裝,雖說上身式樣老舊,掛在他的瘦骨架上顯得晃蕩,不過整個人看起來倒像個大使哩!
西格靜靜地聽完了我報告他的有關(guān)病馬的種種情況。他正在說什么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哦,孫先生是你?!彼尹c點頭,坐下,然后有好長一段時間他一直在說:“是的?!薄安皇堑摹!?“哦?!弊詈笏麕в袥Q定性地坐直了,說道:“孫先生,謝謝你打電話來,看起來哈利先生做了在當(dāng)時情形之下惟一能做的事。不,我不能同意,讓病馬自生自滅是太殘忍了。我們的職責(zé)之一就是減輕痛苦。我很遺憾你那么想,我個人認為哈利先生是一位能力非常強的獸醫(yī)。當(dāng)時若是我在場的話,毫無疑問我也會那么做。晚安,孫先生,明早見?!?/p>
我一下子好過了許多,幾乎想開口演說一段致謝辭,而我真正說出口的,只是“謝謝”二字。
西格站起來從火爐上的架子拿下來一瓶威士忌,他給我倒了小半杯,也給他自己倒了些,于是重新坐下。
他喝了一口,盯住杯中的琥珀液體約數(shù)秒鐘,然后他笑了:“好呀,你今晚可真碰上了!你的第一個病例,還偏偏是姓孫的。”
“你同他很熟嗎?”
“嗯,他的那些我全清楚。相信我,他可不是我的什么朋友。事實上,有人謠傳他是個賊。有人說他中飽私囊,揩主人的油已經(jīng)很久了。我想總有一天他會失手的?!?/p>
威士忌像一團火似的直燒到我的胃里,不過我覺得很受用?!拔铱刹幌M3S薪裢磉@種事發(fā)生,不過我想獸醫(yī)這一行也不至于天天如此。”
“不至于?!蔽鞲裾f,“不過你也永遠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著你。我們這行相當(dāng)滑稽,給你無可比擬的機會讓你做傻瓜。”
“我以為得看各人的能力而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