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最喜歡的是那個賣瓷器的攤子。攤主是一個大腹便便的猶太人。他總是出著汗,好像有催眠術(shù)的本領(lǐng)似的,叨叨不休地對那些家庭主婦們演講。今天,他很有把握地說得天花亂墜,一會兒說笑話,一會兒拿起一些瓷器來向人們喊價錢。沒人買時,他就往下落價,落到最后,所有的太太們都從皮包里往外掏錢,人人都買了一份或一件!人人都滿意!
我看得很高興,正想看看他賣完這些后再賣些什么,忽然有一個大塊頭,戴著一頂方格扁帽,在用力地向我招手。幸虧他是在人群的另外一頭。我看見他另外一只手在上衣的口袋中亂摸,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找賬單。于是我趕快低下頭來,彎著腰,偷偷跑到另外一個攤子的后面去。
還沒走幾步,卻被另外一個農(nóng)夫看見了!他手里拿著一個信封,正在大聲叫我。我?guī)缀醣凰?!但我很快地找到了避難的地方。我匆匆跑進我常去的酒館。
酒館的柜臺上坐滿了農(nóng)夫,我當然也得躲著他們。于是我一直走進酒館老板的辦公室。我想:這一下可保險了!這位老板從來都是很歡迎我的!
老板坐在寫字臺的后面,看了我一眼:但這次卻沒有平常的笑容!他很不客氣地說:
“喂,不久以前,我?guī)е业墓返侥銈兡抢锶タ床。髞硎盏搅四銈兊囊~通知?!甭牭竭@兒,我的心已經(jīng)抖了!他繼續(xù)說下去,“我已給了錢,這里有收據(jù)為憑。今天早上又收到了一份索賬的單子,我覺得真是奇怪極了!……”
我實在忍不住,只好向他道歉:“卜先生,請你原諒,我們弄錯了!我一定把你的賬弄清楚。請您接受我的道歉吧!”
這一類的事,連著發(fā)生了好幾天!其中最倒霉的是西格!
事情發(fā)生在西格最常喝酒的黑鵝酒吧。那天,他在酒吧碰見了一位老主顧——白畢利先生。這位白先生是一個很和氣而愛開玩笑的小個子,他是德祿鎮(zhèn)上的好人之一。
見到西格時,他很和氣地說:“嘿,你記得那次我給你的手術(shù)費嗎?現(xiàn)在我又接到了一張要賬的通知?!?/p>
西格很客氣地向他道歉(不知給多少人道過同樣的歉了),并且請他喝了一杯酒。兩人分手時,一切都很和諧!
最不幸的是:西格的記性太壞,他什么事也記不?。』厝ヒ院?,他便把這件事忘了,并沒有在賬上記下白畢利業(yè)已付過款的事!
過了一個月,西格又在黑鵝酒吧遇見了白畢利先生。這次白先生可不像從前那么和氣了!
“喂,你記得你寄給我兩次的那個賬單嗎?哼!我又收到了一個賬單!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已經(jīng)付過這筆錢了。我本來有一張你弟弟給我的收據(jù),不過我把它丟了!”這時西格雖然還向他道歉,但他不聽,他還繼續(xù)說,“我說我已經(jīng)給過錢了,你說我沒給,現(xiàn)在惟一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就是猜錢①?!?/p>
西格可憐兮兮地只好同意。于是白畢利從褲袋中掏出一個小銅錢,叫西格猜。西格猜是人頭,翻轉(zhuǎn)后,果然是人頭那一面向上,西格贏了。
那位既矮而小的白畢利先生,臉上毫無表情,他很莊嚴地如數(shù)把錢又給西格了。給完后,他說:“也許這件事可以算是了結(jié)了!”說完便揚長而去。
世界上記性不好的人多得很,可是從來沒見過像西格這么糟糕的!他回去后,居然又忘記在簿子上登記。于是到月底時,白畢利先生又接到了一張要賬的通知。這是第四個要賬單,而且他已給過兩次錢了!從此以后西格再也不敢到黑鵝酒吧去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