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甩掉窮追不舍的太陽,喘息著駛進這座有著三百年歷史的名城,中央火車站紅色信號燈告訴旅客:紐約到了。
晚禱的鐘聲在遠方響起,夜的水聲一片燦爛,那高大建筑如石壁凌空,參差錯落,在洶涌的夜色里隱現(xiàn)著,支撐起這座城市魔幻般的夢境。
呂碧城沒有去晨邊高地的哥倫比亞大學,她的下榻處選擇了上西區(qū)潘斯樂尼賓館。
三百年前,曼哈頓只不過是哈德遜河口一個荒蕪的小島,住著為數(shù)不多的幾戶印第安土著居民,因著荷蘭人亨利?哈德遜的發(fā)現(xiàn),后來荷蘭人以六十個荷蘭盾小錢,廉價從印第安人手里買下了這座小島,為之起名曰新阿姆斯特丹。后來幾經變故,成了英國人的殖民地,并更名為紐約。十六世紀下半葉,因茶葉事件導致了英美沖突,美國人最終奪取了土地的所有權。隨著運河通航、鐵路開通,紐約打通了對外聯(lián)系,人口越來越多,貿易與日俱增,很快成為一個繁忙的商業(yè)港埠。
當呂碧城來到上西區(qū)專為藝術家設計的潘斯樂尼賓館大堂,正準備辦理住宿手續(xù)時,突然有人從她背后攔腰抱住。這突如其來之舉,一時將她嚇懵了。從舊金山來的時候,有朋友就勸她與同船來的其他留學生同行,因紐約經常發(fā)生搶劫事件。然而求學心切的呂碧城還是獨自乘了四天四夜的火車,一人來到紐約。然而當她回過頭去一看究竟時,身后卻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女郎,正向她哧哧發(fā)笑:“我是這層樓的主管,住宿的事可以幫忙?!?/p>
一切虛驚就這樣飄然而去。這是呂碧城到紐約后最早結識的好友,金發(fā)女郎成了她的免費咨詢者,閑暇時候呂碧城就到服務臺與她聊天。
第二天,呂碧城在金發(fā)女郎的指導下,到哥倫比亞大學順利地辦理了入校手續(xù)。
哥倫比亞大學在中央公園西北部的晨邊高地上,初創(chuàng)于一七五四年,是英國喬治二世特批的一所私立大學。成立時只有一間教室,一名教授,八名學生。后來喬治二世親自為學校捐款,擴大為文科、科學、語言為主的國王學院。美國獨立戰(zhàn)爭后,更名為哥倫比亞學院。因經濟的原因,學校幾經搬遷,直到十九世紀才遷到目前的學區(qū)。隨著新聞、教育等學院的加盟,到二十世紀初才成為一所綜合性大學。它是“常春藤聯(lián)合會”最早的成員。
這所大學有雄厚的師資和享譽世界的名教授,如心理學家桑代克、進步主義先驅柯普居、實驗主義教育大師杜威,以及客爾白去克、波士、康克林等。他們的校訓是:將年輕一代培養(yǎng)成為具有淵博的人文精神和科學知識以及高超語言能力的高等人才。
吸引呂碧城的不僅是這所學校的校史和名教授,還有她的朋友張默君、康同璧和在國內有著更大影響的顧維鈞、胡適、孫科、宋子文、蔣夢麟等人,都出自這所學府。這是一個高端知識群體,他們引領著世界文化的最新潮流。
呂碧城學習安排為兩個學年,主修繪畫和英語。按學校規(guī)定,國外非公派生,一律以旁聽生資格完成學業(yè)。她后悔晚來了十多年,如果英語過關,她應該是與第一批留美的宋慶齡等人同行,她嗟嘆命運的無奈。然而她畢竟來了,終于補上了留美這一課,了卻了人生一大夙愿,盡管她已經超過求學的黃金年齡。
學校的學習是快樂而自由的。她常常踩著學院林蔭道的光與影來上課,校園的安謐與寧靜,消解著她生命的期待與焦渴。這美與靜也陶醉著她的心靈,她每一天都有新的收獲,仿佛又回到了青少年時代。
同班同學之外,她還結識了與她年齡相仿的校友凌楫民和楊蔭榆,常常有詩書往還,交流心得和情懷,好友張默君已從這里畢業(yè)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