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隔了幾日,華妃的壽宴被提上了日程,宮里人都知道華妃在夏侯燁心目之中的地位,不用他吩咐,各種好東西便送進了乾宮之中,任她一一挑選,在她隨口嬌嗔之下,夏侯燁連一些民間的戲樂班子,也破天荒地邀請進來,以博她一笑。
我們都明白,她以后,可是入主中宮的當然人選呢。
每個人心中皆想,也只有她,才襯得起夏侯燁吧?他們連身高都是那么的般配,她只比他矮半個頭,能手握寶劍,橫刀跨馬,陪他四處征戰(zhàn)。
如先皇后一樣?
不像我,不過齊他胸部而已,站在他的身邊,如帶著一名孩童。
還好,我并沒有這樣的期望,所以,當她們圍著他巧笑嫣然之時,我只是望著腳下的長毛地毯。那地毯是從西域進貢而來,上面織染著一條騰海巨龍,它的眼睛正好在我的腳尖,我便踩了上去,用足尖一撥,那龍眼便如瞎了一般……
卻聽得華妃哼了一聲,道:“錦妹妹,你在做什么?”
我抬頭愕然而望,才發(fā)現(xiàn)他們一行人正往前走,華妃在夏侯燁的身側(cè)轉(zhuǎn)過臉來,皺著眉頭,冷冷地望著我。
自從榮婷被貶為嬪之后,她便經(jīng)常對我冷言冷語,可說的,卻都是提醒我的話。我知道,我的懦弱,已讓她暗生同情,更何況榮婷的被貶,幾乎等于打入冷宮,玉妃的勢頭便漲了起來,她急需一個人與玉妃抗衡。
我忙跟上,她這才轉(zhuǎn)過頭去,對夏侯燁道:“皇上,你瞧瞧這錦妃,總是這樣……”
不經(jīng)意地,我便望見陽光從樹葉中漏了下來,灑在夏侯燁的臉上,讓他的臉染上了點點金色。他哈哈一笑,回頭望了我一眼,卻將嘴觸近了華妃的耳邊,不知道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讓她嬌羞不已,連耳朵根都紅了。
我垂頭跟著他們走,足音敲在長長的木廊之上,只聽得那空空之聲從足底傳了上來,帶著無盡的寂寥。
原來,御花園管事為了祝賀華妃三日之后的壽誕,新近從民間征了不少奇花上來,并用秘法催熟,使冬日的寒梅秋日便開了,春天的桃花同時盛開,向夏侯燁稟報。夏侯燁聽了大加贊賞,便帶了我們同去觀賞。
微風拂來,將兩邊金葉垂榆的枝條吹得掃到了我縐紗復(fù)裙的衣擺之上,在翡翠鈴鐺輕脆的響聲之中,粉紅色的絲帶與綠色枝條同時飄飛,讓我吸了一口氣,才能平復(fù)心中升起的不安。自來到中朝,每看到條形物,我都會膽戰(zhàn)心驚,但我告訴自己,東宮錦,你不能被這些打敗,要視若平常,所以,我便在腰間系上了粉紅絲帶。
只有恐懼到了極點,才會慢慢將恐懼視為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