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欽亭這樣的聚會第一次參加,忍不住有些激動興奮,喝了杯白酒下去,感覺中似乎沒什么事,膽子大得突然敢斗酒,他不善于斗酒時的耍嘴皮,紅著臉只會說那句:“喝就喝,大家喝。”酒過幾巡,有一位青工率先吐了,吃飯間里立刻充滿臭烘烘的味道,剩下的又憑著余勇斗了幾杯,撤了菜再打牌。牌打著打著,遲欽亭臉上發(fā)熱腦子發(fā)漲,一次次出錯牌,眾人婉言把他撤換下來。張英知道他有些醉了,一個勁勸喝濃茶。酒能使人暫時改變面貌,十分內(nèi)向的遲欽亭忽然成了話簍子,反反復(fù)復(fù)講自己家不太可笑的笑話。那個先喝醉的小伙子已恢復(fù)了戰(zhàn)斗力,站在那兒看人家打牌,眼睛不斷瞄著遲欽亭,又不斷向張英暗示她徒弟醉了。天色漸晚,打牌的越戰(zhàn)越有精神,喊著要打通宵,一個都不肯走。遲欽亭晃悠悠站起來,嘴里喊著“不要緊,不要送”,人卻像有吸鐵石吸著一樣,不停地向左面歪。忙打牌的那班人都懶得過問他,嘴里喊著走好,眼珠子黏在撲克牌上不肯動。張英原指望自己男人能送送徒弟,沒想到他喊的“好,不送,走好”,比誰都響。張英兒子因為下棋建立了友誼,不服氣地要遲欽亭下次再來鏖戰(zhàn)。遲欽亭毫不含糊而且孩子氣十足地一口答應(yīng)。為掩飾老是不斷向左歪,遲欽亭隔一會兒就向左面看看,研究一番,仿佛那里藏著躲著一個怪物。張英只好親自送行,好在兩家的距離不算太遠,就兩站路,騎車子一會兒便到。冷風(fēng)一吹,人清醒了,遲欽亭更加感到胃里難受。張英怕他從車子上摔下來,堅持兩個人推著車子走。走了十幾根電線桿,遲欽亭突然側(cè)過頭來想吐,作嘔了半天,又硬給他逼了回去,張英說,吐了就好。遲欽亭卻倔犟地說不想吐。街面上人很少,一兩對談戀愛的緩緩走過,路邊的一家小房子里傳出小夫妻的吵架聲,嬰兒的哭叫忽高忽低。遲欽亭又想到了要吐,極痛苦垂下頭,哇的一聲,一陣痛快和輕松,張英非常心疼地在徒弟背上揉過來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