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賢有四十多歲,面皮略發(fā)黃,白大褂套著的身體有點微微發(fā)福。此時的他正點著一支香煙,表情凝重地望著桌子對面的宛強。他的面前胡亂地散落著幾張素箋和打印出的資料,一個玻璃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
“你是宛強先生?”劉國賢謹慎地接過宛強的身份證端詳了一陣,然后畢恭畢敬地交回宛強手里,“不好意思,我必須要確認一下。昨天下午宛言小姐來我們醫(yī)院檢查,說肚子有點疼,當時接待她的人就是我。因為以前接觸過不少這樣的病例,所以我從經(jīng)驗就判斷出她得的應該是急性闌尾炎。當時病人出現(xiàn)惡心的狀況,體溫持續(xù)偏高,麥氏點壓痛明顯,而且右下腹呈轉移性連續(xù)疼痛。后來孫副院長也過來看過,基本認定是壞疽性闌尾炎,極有造成闌尾穿孔危及生命的可能性。當時我們立即決定進行手術,由于患者手機沒電,無法聯(lián)系到家屬,所以手術簽字過程是由我來完成的。即使是這樣,最后還是出了問題……”他說到這里時屋門被推開了,一股濃郁的酒氣沖了進來,接著一個赤紅面孔的干瘦老頭幾乎是撲到劉國賢近前,“劉主任,我把那人送到了,一提你和孫副院長的名……人家說馬上安排火化,絕不拖延。”
劉國賢緊皺眉頭,厭惡地望著來人道:“知道了,你先去吧。”
“那你昨天晚上和我說的事還算數(shù)不?”
“你這個老糊涂,怎么這么說話?去人力部找魯經(jīng)理吧。”劉國賢不耐煩地打發(fā)走他,有些歉疚地對著宛強笑了笑,“副總的親戚,一個老酒鬼。”
“我妹妹到底怎么樣了?”宛強心跳得很厲害,他只有一個妹妹,只有這一個從小到大幾乎算是相依為命的妹妹。
劉國賢舔了舔嘴唇,用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你別著急,我手術前就安排人找充電器為你妹妹的手機充了電,就是為了找到你。開始手術以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她的情況很糟糕,已經(jīng)引起彌漫性腹膜炎和闌尾穿孔,所以后來雖然我們已經(jīng)盡力,但仍然……”
劉國賢后面的話宛強一個字也沒有聽見,他只感到胸前仿佛被重石沉甸甸地壓了上來,直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耳畔好像又聽到了宛言銅鈴般的笑聲。
宛強因打架斗毆蹲過監(jiān)獄,五年前刑滿從監(jiān)獄出來,就是妹妹宛言去接他的。當時下著蒙蒙細雨,宛言和朋友王思遠,一個從不被他看得起的小男人正靜靜地站在斑駁的鐵門前等他。她的臉上布滿了悲戚與憂傷,還未說話就已經(jīng)淚如雨下,“哥,媽走了。是心臟病。”那一刻,宛強如現(xiàn)在一樣,仿佛走到人生盡頭般經(jīng)歷著巨大的心靈痛苦,他什么都沒有說。“爸也病倒了。”她白皙的面孔上大滴大滴地滾落著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