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民父親一臉的風霜，兩鬢已經(jīng)有了依稀的白發(fā)，但憑著魏澤西已有的社會經(jīng)驗，這個農(nóng)民父親實際年齡大約也就40多歲，因為他的兒子看上去應該是上初中的年齡。

農(nóng)民父親訥訥地說：“縣里統(tǒng)一搞的木耳、香菇培植基地把農(nóng)民坑苦了，市場價格太低，連投資都收不回，可縣里還是強行攤派袋料培植數(shù)量，這不是逼著我們做賠本買賣嗎？再說我們哪還有本錢？都賠光了！”說著，遞上一份打印好的材料。魏澤西接過材料，翻看著。這些他都知道。其實，為了擴大基地規(guī)模，縣里還給了一定的補貼，只是能不能到農(nóng)民的手中，只有天知道。

現(xiàn)在的魏澤西畢竟不是初出茅廬一腔熱血的見習記者了，他聽完了以后馬上想到這件事并不太好報道，吳站長也沒有特別的交代。從政治的高度來看，事情雖小，事關清川縣委的工作是大。這種事多了，用現(xiàn)在的行話說并不是什么個性問題，比起社會上傳聞的許多事簡直不值一提，你為什么揪住這件小事不放？就算是長官意志吧，雖然有為了政績不顧市場規(guī)律之嫌，但動機并不壞，是為了發(fā)展經(jīng)濟，讓你脫貧致富，報紙報道了又怎么樣？沒打中對方要害，反而暴露了你對人家的敵意，無端樹敵。而且這種事關鍵在于強行攤派上，強行攤派肯定有許多極其惡劣的情節(jié)，可是這些情節(jié)你能采訪得到嗎？別說會有種種阻力，就是受害人也未必敢說，說了也未必敢對簿公堂。他問：“你能說說他們是怎樣強行攤派的嗎？”

農(nóng)民父親馬上說：“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只要能不再強行攤派就行。”

魏澤西已經(jīng)看出，他并不想把事情弄大，這就更不好辦了。他不忍心給他們潑涼水，更不忍心看著他們徒勞無功地上訪，便說：“這種事，你還得向縣委、縣政府反映。你們最好還是回去吧，這事還得靠縣里解決，市里解決不了。”

沒想到，農(nóng)民父親緊張了起來，“我們哪敢回去？我們幾次都被他們轟出來了。這不，我這小子不懂事，也不知道他想的啥，夜里從旅社跑出來燒了路邊一棵毛毛樹。這下不得了了，驚動了牛書記，公安局要抓人，罰款5000元哩。”

毛毛樹魏澤西聽說過，就是牛世坤要把地處北方山區(qū)的清川縣城建成小南國栽種的棕櫚樹，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結果棕櫚樹只長毛不長個，便被群眾戲謔為毛毛樹。

他問少年：“你多大了？”

“14。”

“怎么把公家的樹給燒了？”

少年倔強地說：“它一點兒都不好看！”

“不好看你就敢燒嗎？”

少年說：“我討厭那樹！”

魏澤西想了想，對農(nóng)民父親說：“這件事我可以跟有關方面打個招呼，看能不能從輕處理。”

農(nóng)民父親對兒子說：“還不快謝謝記者叔叔？”

少年機械地說：“謝謝叔叔。”